福耀玻璃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人生要读两本书
要想做好企业,先要学会做人。
你要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从做小孩开始就要小心起来,你经历的每天、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砌你自己历史大厦上的砖,不能做的就不要做,勉强把带病的砖码进去,大厦越盖越高,高处不胜寒,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倒下。
我从小得益于我父亲的教育。我9岁的时候他从上海回来。他有很多做生意的方法,但苦于没地方发挥心情很不好。他每天晚上给我讲他的人生故事,教育我如何做人、做生意。这些内容总结起来就是:信。人必须有自信,培养自信能力就是学会相信。
就像我父亲所说,做事情不要瞎做,除非你不做,做了就有可能被人说,想躲也躲不过。有一次我在清华研究班演讲,一个EMBA的学生递给我纸条,问:您有没有想要培养一些小曹德旺?我跟他说,我非常想,不仅想培养一个,最好是几百上千个。
要想成为小曹德旺,我可以教他怎么做,前提是先要弄清楚,曹德旺会做什么。第一,我在学校会写书,我曾经写过一本《心若菩提》,是畅销书;第二,我会做会计,任何大企业的会计我都可以做,我可以当财务总监;第三,我可以做总经理,我有当老板的能力,福耀集团很多厂房的规划设计是我做的。
这些能力靠的是读书。要读书,但不是仅仅在学校里面读,读书必须长期坚持。
合肥大学一位教授说:人生必须读两本书,一本有字,一本无字。有字的书记载着古今中外的精华、经典,无字的书就是你每天接触的万事、万物、万人,向天下学习,每天这样坚持。
读有字的书要具备三性:一有韧性,长期坚持;二有悟性,能够悟透;三有记性,悟了之后才会记,原理知道了才能锁进脑子里。这些都是靠培养出来的。
三次到访美国福特博物馆寻找企业发展良方
1985年我就想清楚了我应该做什么,我采取了什么办法呢?我三次到美国福特博物馆,发现中国跟美国的经济相差100年。1900年,美国联邦农业人口的比例占联邦总人口的60%-70%,和2007年我们农业人口的占比相当,而现在美国农业人口只剩3%。1916年,美国有564家汽车厂,现在只剩3家。
从农业化转向工业化的过程很漫长,其间我悟到了一个道理:在国家经济转型中,传统工业是排头兵和开路先锋。从我这个“老先生”的角度来看,第一产业是一个国家的基础,而第一产业要做好,需要第二产业的工业化来支持它。我们农业领域很多东西都有待进一步提升,而第三产业和信息技术产业的发展是服务于一二产业的。
我原来是做水表和玻璃的,有一次去武夷山玩的时候,我给我妈买了一根拐杖,上车的时候驾驶员提醒我们,不要把窗户捅破了,不好买,这一片几千块钱。我说我做玻璃的,一块汽车玻璃怎么可能几千块。证实之后才知道,这样的一片玻璃真的有几千块钱。日本人汽车卖你几千块,玻璃也卖你几千块。当时我很坚定,做汽车玻璃就是我的主营业务。
做玻璃属于传统行业,福耀能够走到今天,很大程度得益于当时的环境。当时国内刚刚改革开放,没有人涉足玻璃产业,而国外的大环境又恰好遇上了他们的“去工业化”,我赶巧接上了他们的技术接力棒,PPG帮我做了第一条浮法玻璃生产线。中国人很聪明,衔接得非常成功,2005年反倾销官司结束,福耀开始大发展,一直到今天。但我一直很清楚,不能高兴得太早。企业成功的同时,需要时间沉淀它的文化,中国企业毕竟时间太短,任何事情都需要积淀。
我自己PK自己,每天都是第一名
福耀一直做的都是汽车玻璃,人生就像演戏,我就是演这个角色的料,世界之大,高尚和一般的舞台,我分得很清楚。我作为一般的角色,到一般的舞台演出,给一般的观众看,只要我演得精彩,他们会继续来看。而马云他们在云端的舞台演出,演给另一帮人看,但性质都是一样的。
这两年都在提转型升级,转型升级的运动量很大,应该是在企业健康的时候去做,但很多企业健康的时候不会想到转型。有没有智慧就体现在这里。
贤者预变而变,智者遇变则变,愚者看见变但仍不跟随着变。智者,看到变了跟着变,慢了一步,但还来得及;愚者,看到变化不变,反而骂,“没有天良了,怎么说变就变!”这种人最后都被历史淘汰了。
每个企业都会遇到难关,如果选择相信周期这种借口,企业很难生存下去。当我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提前做好准备,所以我能够很坦荡地面对难关。
现在年轻人跟我们这一代人不一样。年轻人希望今天注册公司,最好明天上市,后天成为中国首富,这就是他们的愿望。我认为太快了一点,我跟他们说不要这样做,这么年轻如果变成首富,30岁之后怎么办?成功需要付出同等的筹码。
企业家按照国际评比的标准是这样的:他必须是一个创业者,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诚信经营,业绩良好,持续发展,不是白手起家的不算企业家。
我总结了一个成功企业家必须拥有四个自信:
第一个,政治自信。我看过一篇关于李嘉诚家族的报道。李嘉诚的儿子原先是腾讯的大股东,因为看空中国卖出腾讯股票,最终损失了一千多亿美元。这是血的教训,企业家要讲政治,与国家保持一致。
第二个,文化自信。企业家必须有信仰,要把商道理顺、吃透,要有文化自信。
第三个,行为自信。敢作敢当敢说,还要做到不犯天条,不惹众怒。
第四个,能力自信。必须有高超的治理能力和决策能力,如果你经常决策失误,没有威信,员工就会不听你的。这两者具备了,你就能体现不怒自威。
人生所做的每一件事,如果你有追求的话,都是你的作品,当你做的时候就应该把它做得精致,将能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自己PK自己,每天都是第一名。
我曾想卖掉福耀
1995年,我移民美国,拿到了绿卡,想把公司卖给法国圣戈班,结果圣戈班不接,我看扔不掉,1999年我又回国。
2005年之后福耀作出一些成绩,我认为福耀将来是中国玻璃的代名词,必须把绿卡还回去,如果我继续保留美国绿卡,将来福耀玻璃不是中国的。
一个国家的产业发展,应该在该产业处于发展初期好赚钱的时候积累资本。我自始至终都在做对得起中国人的事,我赚了钱没有拿走而是不断投资,负责任地为中国做好每一片玻璃。
2016年,福耀在俄亥俄州代顿市建厂,雇用了两千多名当地工人;2020年,记录福耀在美国建厂的全程纪录片《美国工厂》获得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片奖,很多人都在骂“曹德旺跑了”,我其实没有什么压力。
按照国际法,中国加入WTO和美国签订了双边条约,我是以福耀集团的名义在美国投资,那是一个很好的项目,我只是战略性迁移。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我做的事光明磊落,怕什么?
我跟美国人讲,我是中国人,我忠于我的祖国,孝养父母是我的天职,在美国投资,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
中国有句话叫敬天爱人,我也会爱美国人,这就是做生意。要记住,走到哪里,哪里的天就是你的天。“天”比喻为大的环境,包括政府、风俗、习惯、文化,你在哪里,就得学会尊重那里的风土人情,严格执行当地的规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点必须做到。
创业是做事,慈善是做人
我父亲曾教导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记住人家给予你的,如果你帮助了谁,做完就把它忘掉,不要记在心上。如果记在心上,会害了你,做好事不要求回报。
对信仰要有敬畏之心。商道倡导义利兼济,义就是勇于挑战天下,勇于承担责任,做有责任的企业家,同时不要忘记赚钱。你的信仰是商道,利做不到,义就没有后劲,你也活不下去。因此父亲倡导义利相济,这就是他的信仰。
慈善是每个企业在不影响企业发展和家庭生活质量的状况下,每个人都应当去做的。创业是做事,慈善是做人。慈善不是捐钱,慈善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构建一种和谐稳定的环境,让每个人都有发展。
很多人做慈善有顾虑,这实际上是文化断层造成的。我经常研究中国的国学,无论是佛教、道教还是儒教都提倡慈善。儒家提倡仁义礼智信,仁排第一位,传统文化的道德观念就是仁。佛门提“六度”,六度有布施、持戒、忍辱、禅定、般若、精进,布施排首位,施有三分,财施、法施、无畏施,财施是最小的功德,你只是帮人而已。怎样做才有功德呢?隐功才有德,你做一点小事就跟公鸡一样到处乱叫,就没有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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