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祖宗学习:看中国人如何玩钱
全球金融危机下,一片哀鸿,其实看看历史,古人的金融智慧一点也不逊于当今!
元朝官员的腐败可不是一般的
读我的这篇草根货币史读到现在,相信大家对钱,都读出一点感情来了。钱这东西,是很好,很可爱——要不是它带来的烦恼那么多的话。
一般来说,钱带给我们来的烦恼,分为两种。
一种是“我爱她,她不爱我”,弄不到钱,手上一分钱的余钱都没有。
也许有的读者,个人账户上的存款从来就没超过3000元,不仅是“月光族”,还可能是“啃老族”。
所谓赤贫者,就是这种。
其实这个状态并不可怕,毕竟还没有到要饿死的程度,只是没有存款而已。该吃的能吃上,该喝的能喝上,只要不想吃天鹅肉、不得大病,是不会有太大痛苦的。
另一种烦恼比较讨厌,就是手里有那么一点点钱,以万为单位吧,但是不多。一部车,勉强能买下;一套房,或许就买不下来。
账号上数字的后面,排着几个“0”,像是在哭,也像在笑,更像是在干瞪眼!
环顾四周,真正的富人正在挥金如土——高尔夫已经不算啥了,马术俱乐部也不稀奇,弄个私人游艇啥的,不过是刚起步。
可是我们……把这几个钱攥出了汗,也不知该干什么好。
放进银行存“死期”吧,只要报纸上说CPI(消费者物价指数)在涨,就等于说我的钱在缩水。
拼死拼活赚那么一点钱,让它发汗似地蒸发掉,于心不甘哪。
可是投资呢,就更加茫然——投什么好?买房、炒股、买基金、做小本生意?不论哪个领域都有“雷”。
朋友们大概都希望我能给参谋一下:
——这点钱,干些什么才好?
也许已经有朋友感到困惑了:怎么你一会儿说“傻瓜才存钱”,一会儿说“钱还是攥在手里踏实”?
究竟哪个是真理?
这世界没有真理。
我要是能给出具体答案来,就是先知者了,大概也就没工夫在这儿瞎侃了。
真理不是技术性的问题,不是技巧,不是猜谜,它只是一种原则。
《孙子兵法》有“谋攻”一篇。这里我只能给你“谋”,至于你往哪儿攻,怎么攻?那是你的事。
我要给你的“谋”,是凯恩斯先生的三张牌。
非常简单,非常清晰,非常实用。
56张扑克牌你都能玩好,这三张牌你要是玩不好,就别埋怨什么游戏规则不公平。
各位,看好了——
第一张,是“购物”;
第二张,是“谨慎”;
第三张,是“投机”。
如果你手里有了一点钱,就等于有了这三张牌,什么时候出什么牌,要看情况。
简单地说,如果是情况一:股市大涨、房市大涨的时候,你就出“投机”牌(包括炒房)。说“投资”,那是雅皮士们遮羞用的——白来的钱为什么不赚?
如果是情况二:股市涨得有点离谱、街谈巷议、甚至你身边对经济最迟钝的人都在说买股买基金能发财的时候,也就是逆转将至之时,你就出第二张牌“谨慎”。
不要动了,能收回的收回,能出手的出手,看看红绿灯再说。
至于股市、房市暴跌的时候,那就不用说了,傻瓜也知道要谨慎。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以为明天就差不多跌到了底,不要梦想“抄底”,不要做逆势增持的傻事——那不是跟赌博差不多?
要看到它明明白白“雄起”了再说。少赚一点,总比被套住好啊。
要是股市熊了,市场淡了,热闹也不知“何日君再来”了,好像是谷底——但走势不明,也还是这张牌,不急。
货币贬值是个沙漏,而一旦买错了股票之类,那就是桶掉了底。
两害相权,我们还是把钞票攥紧一点的好。
如果是情况三:股市不熊也不牛,房市不肥也不瘦,市场出现了长期平稳或缓慢向上,那么好,祝贺你,这是小富们的黄金时代。
这时候,干脆你什么也不要想了,就当自己是癌症晚期,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把它了结了吧——可以出手买东西了。
——暴涨暴跌都不可能出现的时候,你不买东西还迟疑什么?
(至于做小生意,那不属于我们讨论的范围,你啥时候做都行,只要选对了行。)
这就是第三张牌“购物”。
当然,要买那些值的,能真正愉悦你身心的、急需的,或是你的欲望中排在第一二位的(包括购买自住房)。
这个时候,要注意,“虚”的财产还是轻易不要购买,像股票、基金之类,千万要等到它们节节上升时再说。
除了这三张牌,投资理财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牌。
不管是什么金融机构的专业人员怎么对你说,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请把你的钱给我用一用。”
所以你不要信。
你就信凯恩斯的这三张牌。
玩好了这三张牌,你在投资理财上就将是无敌英雄。如果还不是,你再来找我。
你瞧,真理有那么悬乎吗?没有。
几个字就能概括,几百字就能讲清,小学生也能领会。
真理,它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基本常识。{分页}
元朝为什么招人烦?
当代有很多人自视为英雄,也确实有一小批人的能量了不得。
可是说到底,商场上的英雄也不过就是水泥格子里的英雄。无非是吃不厌精、穿不厌精、玩不厌精。这其实和“英雄”的原始词义本不相干,倒是与“花花公子”相类。
而真正的英雄,原是指弯弓射雕的壮士,是指横扫万里的雄主。
这样的英雄,何处能觅?
恐怕只有到大元朝的猎猎雄风里去找。
接下来我们要讲的元朝,是个有特色的王朝,它是第一个由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建立的统一王朝。
蒙元最早的创始人,是蒙古族的大英雄成吉思汗。
他麾下的蒙古大军是一支无敌的部队。
蒙古军横扫欧亚的功绩在这里就不提了,单是在华夏这一块,宋朝连同它的几门亲戚——西辽、西夏、金,都是被蒙古一个个给收拾掉的。
咱们后人对元朝的印象,似乎都不大好,也没听说过元朝有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其实这都是偏见。元朝接管了宋、金、西夏这几大摊子,经济上不能不可发达。西方人最初认识的繁华中国,就是元朝。
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是让西方睁开眼睛看中国的第一人。
当然也有人不信马可·波罗到过中国,说他在游记里有好些中国的风俗没有提到。不过,就算《马可·波罗游记》里的情况是他听来的,那也是关于元朝的盛况。
他的游记里说,前南宋首都杭州,有10个庞大市集、房屋160万栋、工场14.4万家。
这规模让欧洲人惊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还说,被欧洲人视为珍品的胡椒,杭州人每天都要消耗4740公斤。欧洲人就更呆了:这不是天方夜谭吧?神仙也不可能这么奢侈啊!
他又说:杭州城内石桥有1.2万座,桥下可通大船。
这可让著名的水城威尼斯脸往哪儿搁?
马可·波罗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
这是700多年的老话题了——没有答案。
可是,就算他是撒了一点谎,也是合理的夸大,元朝确实是繁华。
元朝的统治者,从元世祖忽必烈起,就很重视经济。他们从农业这个根本抓起,在中央机构里专门设立了“大司农司”,各地也设立了“劝农司”,经常派农业专家下乡视察指导。
这个中央的大农业部,还“遍求古今所有农家之书”,编辑了一本农业技术书籍《农桑辑要》,发给各级农业官员使用。
元朝的中央还设置了“都水监”,地方设有“河渠司”——这就是古代的水利局了。
不过蒙古人在刚进入中原的时候,对农业可没这么重视,曾经一度想不搞农业。
草原英雄们还没改掉靠抢掠补充军需的习惯,一下子占了那么多农耕土地,竟然束手无策——再抢吧,这都算是自己的臣民了;不抢吧,吃的喝的从哪来?
有个叫别迭的高官就说:“得了这些汉人有什么用?不如斩尽杀绝,空出土地来让草木繁盛,做咱们的牧场。”
这主意荒谬绝伦,可是很多蒙古高官深以为然。
幸亏契丹贵族出身的宰相耶律楚材反对,他给元太宗窝阔台出主意说:“可以收税嘛,那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一言,才解救了千千万万的汉人。
大元朝的弯子转得很快,从此把农业作为了立国的根本。
从不会到会,元朝高层也是极聪明的,以至于元朝成了中国古代最善于修建水利工程的一个王朝。
不过,河里总是淹死会水的,元朝最后也是因为修黄河把天下给丢了的——当然这是另外的话题了。
那么,元朝有宋朝繁华吗?有!
——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怎么可能震慑住马可·波罗这位威尼斯商人?
我只简单讲几条。
在咱们的印象中,我国古代的农民除了种稻谷,就是种棉花吧?不对,一直到宋代,棉花的种植地区还仅限于西域、海南、闽广这些边缘地区,是元朝才把棉花向全国推广的。
咱们在大夏天一天恨不得吃两个才过瘾的西瓜,也是在元朝才广泛种植的。
元朝的棉花种得多,棉织品也就发达。有个黄道婆大家都应该知道,她从海南岛黎族人那里学了先进的棉织技术带回中原,还自己发明了脚踏纺车。
这也算是小小的技术革命吧,从此元朝的纺织业就搞得红红火火。民间都说,当时仅松江府产的棉布,就够天下人穿衣服用的(松郡棉布,衣被天下)。
元朝在泉州、宁波、广州三地都设立了“市舶司”,负责管理对外贸易、对商船抽税。那时候的泉州,不仅是中国第一大港,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有个摩洛哥旅行家伊本·拔图塔,曾经到过泉州,据他所见,泉州港内停有大船百余艘,小船无数。他说,泉州实可谓全世界唯一最大港口。
各位可能要问了:既然元朝的经济发达,老百姓的日子一定也不错,为什么史家对元朝的评价却不怎么高呢?
这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不,评价不高,跟元朝以武力“入主中原”或者国运较短无关,跟意识形态无关,主要就是因为——元朝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不好。
首先一点,是贫富悬殊,土地集中的情况非常严重。
元朝的居民身份很不平等,在政治地位上分四等人,即: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江南人)。这里边的“色目人”是指西域人,因为西域人这个概念包含得太广了,除了回回人、西夏人、畏兀尔人这些我们可以想到的之外,还包括了中亚人甚至欧洲人。“色目”的意思,就是“诸色名目”,据说有31种人之多。
这一、二等人里面的蒙古、色目贵族,通过合法的受赐、职田与不合法的巧取豪夺,占有的土地实在太多了。皇帝一次赐给宠臣的土地,往往就是一千顷。
那时候的寺院也是大地主,动不动就是占地几十万顷。
土地一集中,佃户(给地主打工的农民)的地位就极为低下。元代的地主能干预佃户的婚姻、能指使佃户的子女干活,还经常把佃户随田转卖。
在元朝,还有比打工地位更低下的“投下户”和“驱口”,也就是战争俘虏,基本就是主人的财产,没有什么人身自由。
也有因为交不起租税或因遭遇饥荒,自己卖身为驱口的。
可以想象得出,这类人的生活,非常悲惨。
其次是元朝的差役非常重,除了正常的劳役之外,官府还经常征发民夫,担负繁重的修建工程、治河、运输、筑城、为驿站服务等任务,老百姓的劳役负担特别重,被迫出工出力,荒废家业,甚至有被弄到家破人亡的。
还有就是官员们普遍太跋扈。历朝各代的官员其实都想搞腐败,但多少还有点忌惮言官和监察御史,元朝的官员可不管那个,比较放肆。
举一个例子来说。
有证据表明,元代的妓女业很繁盛。马可·波罗曾说,杭州的妓女“其数之多,未敢言也,不但在市场附近此辈例居之处见之,全城之中皆有。衣饰灿丽,香气逼人”(《马可·波罗游记》)。
由于妓女太多,所以各地政府还专设了一个低级职务“管勾”,来负责管理妓女。
元代的诱惑甚多啊!而最容易被诱惑的,是官员。
据《元典章·兵部》记载: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岭北河南道有一个“管勾”张椿告状说,有个过路住在驿站的“崔局长”(原文如此),写了一个手帖,向张椿索要钱财,还要三名妓女去驿馆伴宿。当天因为夜深了,妓女叫不到,崔局长发了火,竟然把张椿痛扁了一顿。
张椿还诉苦说,自从他分管妓女以来,不过才两个月,来往使臣要妓女提供服务的达88人次,只有4名官员知道名字,其余都不知道名字。在他经办的过程中,据他所知,有妓女32人次陪睡以后,分文未得。
这个案例一看便知:元代的干部风气,可真是不咋的。
在元朝,谁能快乐而自由?
是上层——官僚、地主、高级僧侣。
他们不明白:这国家就算是你们的,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呀。一个国家,对老百姓的盘剥总还要有一个度,不能让下层人总活在非正常状态中。
这样的王朝,老百姓的口碑肯定不会好。当积怨到了一定程度,一个火星儿就能点燃燎原烈火,至正十一年(1351年),元朝政府征发农民15万修黄河,超出了民众负担的极限,终于把老百姓逼反。
当时民工们还编了一个民谣出来,说是: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此言一出,就预示着天下要开始大乱了。
元朝之所以在几个大一统王朝里最为短寿,看来是有必然原因的。
不是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么?
——那么,历史就是所有统治者的总债主。 {分页}
摇啊摇,一摇摇到“银锭桥”
说起这个不怎么样的元朝,在中国的货币史上却有重要地位,它是古代纸币的鼎盛时期。
马可·波罗来中国的时候,看见过纸币流通,他大感神奇。
——你付给我一张纸,我就卖给你东西。
在欧洲,闻所未闻!
他把这个见闻带回欧洲,竟引起讪笑:一张小纸头,就能买东西?胡扯!马可先生从东方回来,喝多了酒吧。
可这是事实。
元朝发行纸币比较成功,开初管理得也很好,致使财政收入大增。不过先紧后松是王朝行政规律。到了后半期,政府就不按照规矩办了,一缺钱,就增发纸币,搞通货膨胀,想方设法把百姓腰包里的钱变到国库里。
元朝纸币的特点,是以银两为单位,后来渐渐成为不可兑换现银的纯纸币,完全脱离了代金券的性质,成为本位币。
纸币于忽必烈中统元年(1260年)开始发行,跟宋朝一样也叫“交钞”。
元交钞很奇怪,是以丝为本位、以银两为单位。每张“面额”银50两,值宋朝的“丝钞”1000两。
稍后又发行了代表钱的“中统元宝”交钞,以此来收回宋的各种旧钞。这就是元朝著名的“中统钞”。
中统钞的“面额”,从十文到二贯,共分10等。最大的“二贯”当白银1两,15贯当黄金1两。
因为旧丝钞是以“两”为单位的,所以元朝人就约定俗成:把贯也叫做两、百文叫做钱、十文叫做分、文叫做厘。
中统钞的发行不分界,也就是不用到期更换,而是长期使用,只是在以旧钞换新钞时要缴纳30文“工本费”。
中统钞发行之后,为了保持币值稳定,政府就用买卖金银的办法来调节币值。因此中统钞可以说是金银本位。为此,元廷在燕京和各地都设立了“平准库”。
“平准”,是指运用“贵时抛售、贱时收买”的方式来调节市场价格,最早是汉代大经济学家桑弘羊提出的理念并付诸实践。
政府还禁止民间私自买卖金银,只有国家才能对民间买卖,并且规定金银只有储值功能,没有流通功能。这就有力地保证了纸币的价值稳定,使纸币成了唯一的流通货币。
中统钞刚开始发行的时候,宋朝前事不远,所以主持货币发行的大臣都非常谨慎,史书上说他们战战兢兢,犹如捧着一口破锅,唯恐掉到地上摔碎了。这样敬业,当然管理得很好,历经17年,没有任何贬值。
但是在平宋战争开始后,元朝政府用钱增多,就加大了发行额。我们多少都有点货币知识了,知道这么做就是发“虚钱”。当时一年的发行额是过去一年的4倍,中统钞应声贬值,在后来几年间物价也涨了近10倍。
元政府见势不好,连忙推出《整治钞法条画》,规定官家用金银兑换中统钞仍按照原价,但是物价已经涨上去了,政府若按原价兑换,那不得亏死。所以整治也就是喊喊罢了。
元朝对货币的管理,到后来就不那么有章法了,矛盾之处甚多。比方政府禁止民间金银交易,但是中央给各行省的财政拨款有时候用的却是银锭,这明显又是把银子当成货币来使用了,当然也就挡不住银子在暗中进入流通领域。
有一个概念要在这里特别强调一下,古代小说里常说“一锭银子”、“两锭银子”,这里的“锭”,是银子的计量单位,是从过去的“铤”字演化而来的,在宋代有时候就这么写,在元代最终固定了下来。
锭,过去在宋朝有不同的重量等级,在元代则有了一个固定标准,等于50两银子,或等于50贯中统钞。
至元三年(1337年),有一位货币总管官员发现,各地的平准库在白银出入库过程中有偷窃行为。为了防止“硕鼠”,他奏请皇上,干脆把50两白银铸成一锭,命名为“元宝”,这样库官若想作弊就有一定难度了。
过去唐钱的名称就叫元宝,现在借过来用很方便,又可寓意“大元的宝贝”,岂不两全其美?
从此,银锭就正式被称作元宝。
顺便说一句,北京现在有个酒吧汇聚的“小资圣地”,叫做“银锭桥”,位置在什刹前海与后海连接处。它之所以叫银锭桥,就因其形状酷似一只倒扣的银元宝。
要是有机会,大家不妨去那桥上走一走,也好沾一沾财富的光。我想,就心理作用而言,这不比花几万块钱买一个“吉祥车牌”差多少。
朱元璋是在“货币战争”中起家
中统钞贬值贬得像“猴子拉稀”——没完没了,怎么办?
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有人提出对策建议,说应该发行不兑换的纸币。这个主意,是尚书左丞叶李提出的。
叶李是南宋杭州人,宋亡后隐居富春江。但不知怎么的,越隐居名声越大,元世祖忽必烈看上了他,召他入朝做了大官。
叶李老夫子可一点也不迂腐,他很推崇商人执政,后来推荐了吐蕃人桑哥做右丞相。这个桑哥,就其本性来说,几乎就是个商人,敛财有术。任职后,忽必烈很欣赏他,将其视为“财神爷”。
不过桑哥后来越闹越不像话,不光为国家,也为自己敛财,财富仅次于皇帝。
历史无数次地验证过:一般情况下大臣若是威风到了这个程度,下场往往也就悬乎了。
桑哥最后是因为贪污被砍了头。
我们还是接着说叶李。叶老夫子的最大功绩,是向忽必烈提出了一份《至元宝钞通行条画》。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不兑换纸币发行条例,内容相当严密,主要亮点如下:
一、新发行“至元宝钞”纸币,1贯当中统钞5贯(这显然是大票,可以把中统钞的“泡沫”吸纳)。新钞叫做“至元钞”,与中统钞同时使用。
二、各地设立官库,设立准备金,用适时买进卖出金银的办法平衡钞值。官府可用银1两向民间兑换新钞2贯,金1两兑换新钞30贯,且兑换价长期保持不变。中央发多少纸币下去,同时也就要按比例发多少现银到各地官库,作为准备金。
三、在发放盐引、收税、公私债务等过程中,凡使用新钞者,都一律按官定币值计算,官方决不贬值。
四、新钞面额从5文到2贯,共分11个等级,比中统钞多出5文的一等,以便利群众兑换。
其余还有各种处罚渎职、贪污、抬高兑现价格等违法行为的措施。
这个建议书,在中国货币史上堪称里程碑式的文件。叶老先生已经完全搞清楚了纸币的功能和本质,对纸币的认识大大超过前代。
叶李所提出的办法,一切以维护纸币的币值为目的,使纸币成为可当做真金实银来用的货币。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官家随时可用金银买卖纸币,但老百姓却没有这个权力,因此官家就可以通过回收或放出纸币的量,来控制币值。
再通俗一点讲,就是:如果市面上的钞票不值钱了,就用金银买回一些,使之流通得少,纸币自然就会升值——反之亦然。
大家明白了吧?以金银为本位的纸币,它的准备金就是干这个用的。
可是中国的事情,往往实践是实践,理论是理论。看理论好像是人间最完美的了,可实践上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若是元朝的货币能按叶李的办法严格管理,元朝也许就不那么招人烦了。而实际情况是,就在忽必烈这一朝的末期,货币管理就已乱得不成样子了。
主要问题是纸币发行过多——皇帝要用钱的地方多啊。
印刷纸币与铸钱相比,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制作成本低。朝廷手头一紧,就开机印刷,滚滚财富便凭空而来。换了谁,谁不动心?
朝廷为什么用钱多?是皇帝太慷慨。忽必烈赏赐大臣,极有江湖上的大方气派,一出手就是10万锭、20万锭,他可不管这钱从哪儿来。
此后,虽然有个别皇帝想制止货币上的乱象,但都没能治理得了。整个元代,就是在不断增印至元钞和中统钞中度过的。
到元末的至正十年((1350),两钞才同时停止流通,这时候的物价涨到了什么程度?一石米价比建国之初上涨了67倍!
可想而知有多少民间财富,就这么被通货膨胀给“虚”掉了。
两钞停用的第二年,就爆发了元末红巾军起义,也就是在这次起义中,出了一位朱元璋,要来收拾旧河山、开辟新天地了。
所以说,元末农民大起义是一场真正的“货币战争”。元朝的倒台,根子就在滥发货币上,把人实在给逼得活不下去了。
以往的教科书,在提到王朝末代的大乱时,一般都从政治因素上来解释,说是因为“阶级压迫”或“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等等。其实,封建社会的政治,从一个王朝开始就有问题,而触发它崩溃的,有时候却是财政危机、经济崩溃或者货币紊乱。
元朝,就是玩货币把自己给玩死的。
元大都后来成了明朝的首都北京。明朝人在北京的一个水路交通枢纽处修了一座桥,命名为银锭桥。
这就是历史的暗讽把?
——元朝总共才97年寿命,还比不上一位百岁老人活得长。在汉朝以后的几个大一统王朝里,它是最短命的。
要是官库里有多少银锭,就发多少纸币,元朝,也许也亡不了这么快。
实事求是讲,元末的统治者当初也并没坐等崩溃,他们还是做了最后努力的。
两钞的乱象,终于引起了元朝高层的注意,在至正十年,经大臣们讨论,在各地设立了“宝泉司”,发行了“至正交钞”,1贯值至元钞2贯。同时还铸了“至正通宝”钱,和历代铜钱并用。
这是试图遏制通货膨胀的措施。
至正交钞出来后,物价都要按照新钞票计算,市场最初见政府治理通胀决心挺大,也有所反应,以新钞标注的物价比至元钞标价压低了90%。
也许是乱世已现,朝廷大佬都没什么心思了,这次新钞票制作得非常草率,只是在老版的中统钞背面加印了几个字而已。
新铸的至正通宝,从小平钱(标准一文)到当十,有几个等级。最有趣的是,还出了一种“至正之宝权钞钱”,背面镌有“吉、权钞” 字样和记值。
“权钞”的意思,就是代表钞票。这说明,纸币在元末已经取得了本位币的权威资格。过去是纸币代表铜钱,现在成了铜钱是纸币的代用品了,两者位置互换。
在权钞上,第一次出现了“五分”、“壹钱”、“贰钱五分”、“五钱”的记值字样。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铜钱价值单位,有人认为“钱”表示纸币的100文,“分”表示10文。但这次铸钱的时间极短,四年后,天下越来越乱,各地宝泉司也草草罢撤了,铜钱也不铸了。
新出的至正钞,初衷是打压通货膨胀,但是,元政府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为了钱眼珠都红了,一发行新钞又是海量,结果物价再次飞涨,纸币的信誉眨眼之间降为零。
很快,无论是公家的还是私人手头的至元钞,市场都不再接受了,人们开始以货易货,或者只用铜钱。
元朝的货币问题,不光是钞票发得滥,而且伪币也很流行,甚至有人说“今民间之钞,十分中九皆伪钞”。
伪钞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多,但也说明情况相当严重。伪钞一多,交钞就更加不值钱。
除了伪造钞票以外,还有涂改真币的,把小面额改写成大面额糊弄人。
总之民间盗印户的原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就谁也别说谁了。
当货币贬成废纸之日,就是一个政权失尽人心之时。红巾军义旗一举,天下响应。
大元,就这样咽了气。
后来各股农民起义军也都铸了铜钱,有张士诚的“天佑通宝”、韩林儿的“龙凤通宝”、徐寿辉的“天启通宝”和“天定通宝”。
最后要提一下的是,尽管元朝很霸道,但政府的钞币却一直未能进入云南,云南地面始终是以金、贝、盐为货币。
——你再怎么忽悠,我也软硬不吃。 {分页}
元朝开了社会道德大滑坡的头
说了元朝这么多不好的地方,它在金融信用方面是否也有好的方面呢?有。
不仅有,而且开了前代未有之先例。
这就叫辩证法。
赈贷灾民就不用说了,那是除了秦朝之外,哪个王朝都做过的,不算什么天大地大的恩德。
元代在信用上的一大创举是,从皇上到官员,都有“替民还债”的记录。
这里要说一下元太宗窝阔台(1186—1241),他是成吉思汗的第三子,也是成吉思汗的霸业继承人。
他指挥的蒙古大军,不单是灭了金国,还降服了高丽、波斯,占领领了俄罗斯大部,拿下了波兰和匈牙利全境,差一点就打到了维也纳。
这样一位枭雄,在我们印象中必是嗜血的君主无疑。可是,他也有仁心宅厚的一面。曾经拨付官银76000锭,替民间贫苦百姓偿还高利贷。
不仅他这样做,他治下的一些官员,也有自己出钱、或用自家田地房屋抵押,替老百姓还债的。
到了忽必烈时期,也仍然有这样的爱民楷模。万户(官职名,地方长官)严忠济就曾自己借债替百姓缴纳欠税,结果他本人积欠富人钞币43万多锭,欠官库银子16000 多两。忽必烈听说后大为感动,下令免了他欠官库的债,又动用皇家库藏替他还了私人借债。
忽必烈见这样的好官还有很多,就下诏说,凡是官员为民负债的,债主不得追债。或由官府代偿,或由官府免去原征赋税。
这些官员为民负债,有些是为了替百姓纳税,有些则是为了筹措赈济款。
在素以暴虐著称的元代,这样的好官竟然接二连三地出现,真是匪夷所思。可能我们过去对元朝还是有太多偏见吧。
窝阔台攻破金国后,一批西域商人(主要是回鹘人)到中原来做生意。他们的拿手好戏之一,就是放高利贷。
那时的高利贷叫做“羊羔利”。意思是:借出的本金好比母羊,下了羊羔,羊羔又长成新的母羊,如此子孙不断。我们现在都能明白,这不就是“复利”吗?也就是“驴打滚”的计息方式。
这种“羊羔利”,可想而知有多厉害,几年间就可以完全摧垮一个家庭,民间深受其苦。
窝阔台时期,不少大臣上书要求为民解困。窝阔台采纳了这些意见,下令凡是借了高利贷的,都由官府代偿,利息只付到与本金相等为止。
忽必烈即位后,继承了这一政策,只是将替民还债的范围,限定在贫苦百姓为缴纳赋税而借的债。
当然,这样的好官,只在元朝之初昙花一现。整个元朝,社会道德是在往下走的。
其实就在元初的时候,民风已经开始不大淳朴了,有一批泼皮无赖专门借钱给年幼的富家子弟,供他们挥霍。在借据上,泼皮债主利用借债人急于用钱的心理,往往把1锭写成10锭,100锭写成1000锭。等到借债青少年的父亲死后,泼皮债主就开始逼债,图谋夺取人家的家产。
元朝皇帝曾经几次下诏,禁止这种敲诈勒索——仇富,也不能这个仇法。
那时的官吏还经常向下属借钱花,然后依仗权势不还,下属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这情况在元朝大概很普遍,元成宗就曾下令,凡官吏向部下借钱用,都要有保人、立字据,到期不还要治罪。
这一类无廉耻的事,在宋朝以前的各代几乎没有。
元代统治者虽然表面上很尊重儒家,把孔子封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儒家教育也很普及,但实际上知识分子地位并不高,当时就有“九儒十丐”的说法。
知识分子在元代是“臭老九”,不吃香,礼仪道德那一套也就成了无用之物,再加上统治阶级不自律,社会风气的败坏也就无可避免了。
华夏民族从根本上的礼崩乐坏、道德沦丧,应该说就是从元朝开始的。
此外元朝也有典当行,叫做“解质库”。这个情况,就连元杂剧里也有反映,剧里的富人往往都开着一家解质库,就像现在电视剧里的富人都是房地产开发商一样。
从元杂剧看,商人的商业道德也开始一落千丈,坑崩拐骗思想渗透了商人的骨髓。
有的当铺在收抵押物时,给人家烂钞,人家来赎当,却要人家拿新钞来。人家当的是赤金,当票上却写成“淡金”。人家当的是珍珠,当票上却写的是“蚌珠”。人家拿来的是全新的衣服,却写成“污了的旧衣服”。到了赎当期,还要故意拖延日子,以便多收人家一个月的利钱等等,不一而足。
商家道德的堕落,说明社会总体道德已在崩溃,舆论、良心、法律,都制止不住这种滑坡了。
元朝的寺院也开当铺,和宋朝一样也叫“长生库”,而且往往都能设法讨来一道圣旨加以保护。
在元朝,没有势力背景的人,开不了当铺。因为有时候不法分子会把偷来的东西拿去当,当铺只要收了,就有可能惹上官司。只有背景强大的人敢开当铺,收了赃物,也有官府给罩着。
这种情况很普遍,以至于中书省特别下了文件,鼓励民间开当铺,禁止地方部门以收缴赃物为名骚扰当铺。
元代也有官营当铺,官家办的,就要好多了。官铺的名字都取得相当不错,叫“周急库”、“广惠库”什么的,经营宗旨也比较纯正,收取利息很低,是专门照顾贫民的。
过去宋代的金银铺很发达,到了元代,统统改叫“银铺”了,说明银子在元代的使用量已大大增加。
银铺的业务,和今天的首饰店差不多,是专营熔铸金银器和买卖金银的。因为元朝的银锭也是货币,所以银铺同时也是货币兑换点,老百姓可以用银子向银铺兑换出钞票来用。
元朝曾一度禁止民间买卖金银,禁令期间规定银铺只能来料加工,不能自己生产银器出售。
好了,关于这个短寿王朝的金融情况,我们就说到这儿了。
读历史就有这个好处——从蛛丝马迹中可以读出历史的走向来。
自从春秋时期起,我们民族就有“义利之辨”。讲信义和讲谋利,两者之间是有平衡点的,都不至于太过。可是到了元朝,人们视统治者为外来者,高层也不大注意道德建设,结果民间的消极反抗就表现为道德堕落。
华夏民族中市井阶层的“小奸小坏”,就是在元代蔚为风气的。
此例一开,汉唐之风的那种大气磅礴就一扫而空。
“小人”一词,就不再涵盖整个平民,而是专指这类坏了良心的自私自利之徒了。
向老祖宗学习:看中国人如何玩钱
全球金融危机下,一片哀鸿,其实看看历史,古人的金融智慧一点也不逊于当今!
明朝能开当铺的都是成功者
礼崩乐坏之时盗亦无道了
明朝的货币银子唱主角,纸币成了废纸,铜钱在成化元年(1465年)以后也有了一席之地。
允许使用铜钱之后,除了国初的洪武通宝,对前代旧铜钱也不禁止,只禁用私铸的小薄伪钱。不过,前朝旧钱在使用时要减值,二当一用。当时并没有立刻铸新钱,一直到中后期的嘉靖年间才开始铸“嘉靖通宝”。
嘉靖皇帝雄心勃勃,下令民间只许用好钱,禁止用劣钱,也就是只许用新的嘉靖通宝和正规的洪武通宝。这个政策看起来好,但是有个问题容易被我们忽略,这就是:只许用好钱,实际上等于剥夺了民间的一部分财富,民间人士当然不服。
在首都北京的民间,就有人暗中与朝廷较量,纷纷关闭了钱市,致使铜钱不能兑换,流通量严重不足,结果导致物价飞涨。
嘉靖皇帝没有办法,只得放开禁令,旧钱用就用吧,但是规定嘉靖通宝要比洪武通宝价格高一倍。
从他以后,各代皇帝在位时铸的钱都要比前一代皇帝的钱价值高出一倍,一代一代地递增,就等于悄悄地在搞通货膨胀;另一方面,民间的盗铸也盗出了新花样。
明朝继元朝之后,社会道德水准也在往下走,盗铸分子连起码的工序都不耐烦完成,把铅片、铁片剪成圆圈就当钱用,连铸造的工夫都省下了。
继嘉靖以后的几个皇帝都铸了年号钱,从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到崇祯,各自都有通宝钱,其中的万历通宝较有特色。万历钱是仿嘉靖钱制式,有“金背”、“火漆”、“镟边”三种,“金背”是钱背涂有铜粉,似金,因此民间就有了这个俗称;“火漆”是用火将钱背熏成黑色;“镟边”是钱边都特别加工镟磨过,非常圆润。
至于“天启通宝”,还闹出了一个笑话。就在元朝末年闹起义的时候,红巾军的领袖徐寿辉在江西铸过一种“天启通宝”,在他的根据地和其他义军的管辖区都流通过。那时朱元璋参加的队伍,也是红巾军系统,所以留下了一批那时的“天启通宝”,后来就存在他自己的皇库里,久而久之就给忘了。
两百多年后,熹宗朱由校登极,要拟定年号并铸钱,恰好这时有人在皇库里发现了徐寿辉的“天启通宝”,便向上报告。朱由校问大臣:这是哪一朝的钱?大臣们孤陋寡闻,拿着这些锈迹斑斑的老钱,都不知道来历。查遍了史籍,也毫无线索。
这件怪事,闹得朱由校晕晕乎乎。他小时候有个乳母叫客氏,一直伺候着他到现在,跟他关系非同一般,客氏听说此事,几句话就解开了小皇帝的心结。她说:此钱是天降吉兆,预示钱币源源不断,是上天启动钱源。
朱由校闻听大喜,当下就决定把新年号叫做“天启”,铸了天启钱。不过,小皇帝的这个天启钱与徐寿辉的那个,在“启”字和“宝”字上有明显的不同。
明朝中期以后的小额交易,用的都是铜钱,所以政府铸铜钱还是有利可图的。那时候朝廷在各省都设立了钱局,铸钱给本省使用,只是各省的钱局,没有中央政府那么高的觉悟,铸钱纯粹就是图利,为了省原料,铸出的铜钱往往质量极劣。
官钱如此,民间盗铸的就更加不堪了,钱薄得一碰就碎,文字轮廓都模模糊糊,拿在手里只勉强看得出有个钱形而已。
崇祯12年(1639年),内外战事吃紧,朝廷需用大量的钱,但是税赋已经很重,再加税已无可能,于是就在铸钱上打主意。
铸钱原料不够,崇祯皇帝就下令把内库所收藏的古代铜器都拿出来,交给宝源局铸钱。但就这样也不够,只好大量掺杂铅砂,铸出的钱极薄,百文摞在一起还不到一寸高,掷地即破碎。
崇祯通宝的品类很多,钱背的文字也多达十几种。其中有一种,是背面铸了奔马图案的“花钱”,俗称“跑马崇祯”,这个钱不大像是官铸的,很可能也是私铸的。此钱一出,民间大哗,有人还编出了“一马乱、灭天下”的童谣,广为流传。后世有人附会说:“一马”就是指兵部侍郎马士英,因为他一贯排斥异己,不是个好东西。也有人说,那是指李闯王。“闯”字,不就是一马破门吗?
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命中的克星的确就是李闯王。
崇祯即位后,因财政吃紧,做了一个裁撤驿卒的轻率决策,让米脂汉子李自成下了岗。从此,这莽汉就加入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大潮中,最终把崇祯皇帝送上了西天。
其实崇祯一朝的阶级压迫,还不算最甚,起码比万历末年要好,而经济问题才是亡国的导火索,只不过历史学家在总结经验时,都不大从这个角度谈而已。
接下来,天下大乱,又是一个轮回。眼前如火如荼的农民起义,要推翻前一个农民起义建立的王朝了,农民领袖们都有问鼎中原的志向,李自成铸了“永昌通宝”,张献忠铸了“大顺通宝”,后来的孙可望跑到云南,也铸了“兴朝通宝”。
明朝终于在起义军围困北京城的隆隆炮声中灭亡了。明亡后,清军入关,江南、闽、桂都有过昙花一现的南明小朝廷,其中福王铸了“弘光通宝”、鲁王铸了“大明通宝”、唐王铸了“隆武通宝”、桂王铸了“永历通宝”,使用寿命当然都不可能长。
“燕子楼头蝴蝶梦,桃花扇底竹枝歌。”明朝一切的繁盛,都随着秦淮河水流走了,惟留下几个金陵名妓的韵事,稍稍能让人记住曾有一个王朝叫做“明”。
今天,若在秦淮临河人家推窗看,当年明月仍在,不过还是叫人感叹——兴衰成败,何其速也!{分页}
明朝在惠民政策上可打最高分
在出版界掀起“明朝热”之前,可能有很多人对明朝的印象不太好,皇帝多半不像样子,又打大臣的屁股(廷杖),还有如狼似虎的东厂、锦衣卫,简直是太黑暗了。
这是从知识分子的角度看,而从民众的角度看,你会有新的发现。明朝是历代“封建王朝”中对赈贷工作最重视的一个朝代,要是不研究金融史,就不知道这一点。
赈贷的意义就是扶助弱势群体,是民本思想最具体的实践。大概因为朱元璋是贫苦农民出身的缘故,所以明朝始终对这项工作抓得很紧,朱元璋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对穷人也就特别怜悯。他在位时两次下令,凡是遇到饥荒年景,各地政府要先开仓赈灾,后打报告汇报,可以先斩后奏。老皇帝知道“一天不吃饿得慌”,也知道官僚机构办事磨蹭,所以他才有这样的措施,否则,没有朝廷发话,擅自开仓放粮,那是要论罪的。
由于救荒是一项例外工作,不能预先打入预算,因此用于赈灾的钱粮要另当别论。明朝的办法是,允许犯罪者交钱赎罪,也鼓励富户出钱赈灾,出得多的可以赐给官员身份。比如捐120石米或者150两银子,就赏给一个正七品的荣衔。
在明朝,动员富户出钱赈灾是一项制度性的工作,舆论与行政动员双管齐下,这叫“劝借”,全社会大造出钱光荣的氛围,不由你富人不拿出钱来。当然政府也不是强抢,而是让你灾年拿出粮食贷给穷人,丰年时再由政府出面让借方还给你。这等于借钱,借钱就要支付利息,明朝在这方面的制度设计很绝妙,就是把免去富户人家的劳役作为利息,借钱粮的穷人就不必向富户支付利息了。
借贷双方的合同,由官府出具,这就有了可靠的保障,史书记载,从朱元璋时期起,富人参加赈贷就成为“常制”。
在古人那里,是非、情理就是如此简单,没有哪个富人以“自由权利”为由,抗议政府强迫赈灾。赈灾的粮食是需要提前储存的,明朝设置了专门的预备仓,每个县4处,由民间有德望的老年人管理。不过到了宣德年间,这个预备仓制度就开始废弛,虽经几次整顿,到万历年间就名存实亡了。
废弛的原因是,预备仓的粮食来源是需要下功夫去动员的,发放赈贷粮是需要做大量调查核实工作的,都很麻烦,县官们懒得做。久而久之,预备仓的粮食就不进也不出,只放在那儿让鼠雀去消耗了。农民皇帝制定的为农民着想的政策,在庞大的官僚机器里,就这么给“消化”掉了。
百姓不决定县官的命运,所以县官也就不关心百姓的命运,封建社会的“不民主”,其实质用这一句话就全概括了。
基层阳奉阴违,中央还是有心把事情做好的。预备仓制度废除以后,明朝中央对这方面的工作并未放弃,而是不断修补,陆续又设立了“济农仓”、“义仓”、“两利仓”和民间的“乡会仓”,作为备荒粮仓。
赈贷方法也有所改进,储备粮食不再像过去那样封起来不动任其损耗,而是经常收放循环。对贫民的情况事先做好摸底工作,分出“极贫”、“次贫”等级,遇到灾年就按名册发放,避免临时拥挤到一起难以甄别。虽然是磕磕绊绊的,但这些事情还是一直在做,这就相当难得了。
明朝的济农仓等设施,有的到了清初还在用,甚至有一直到咸丰年间还在用的。
明朝皇帝最爱民,这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一想到朱元璋,就会觉得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明朝对于借债利率有法律的规定:凡放债或典当,月利率不得超过3分,利息积累到相当于本金,就不得再计利息,同时还规定官员不得在自己管辖单位内放债,防止主管官员变相敛财。豪强人家借钱给人家,若借债人还不起,不许未经告官就强夺借债人财产,或者抢夺人家妻女抵债。朱元璋还对高级官员和王公贵族有特别限制,不许四品以上高官和皇亲放债,合法放债也不行,就怕他们以势压人。
由于明朝在借债问题上管理比较规范,所以很多资本金不足的商人都有机会借到周转资金,大部分商人的资本有十分之七八都是借来的。正因为利率较低,商人才敢于大规模借债做生意,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明朝有好政策,放债促进了经济繁荣,这是积极的一面,但是,政策毕竟是政策,再好的政策法规也要看人怎么执行。明朝民间的放债情况,并不都是温情脉脉的,弱势群体永远是被欺负的一群。
当时一般的豪强放债一年,都是要收回一倍利的,借债人若还不出,豪强就霸占人家妻女,强抢人家田产。正统年间有地方官禀报说,这种情况“官府莫敢指叱,小民无由控诉。”
官府为什么不敢制止?人家背后有更强的势力。豪强们针对穷人放债,是专往软肋处下手,农村的就趁稻谷将熟未熟、穷人断粮之际放债,城里的就趁贫民纳税的时候放债,不怕你不借,利率最高的,竟有五倍之多。
那时候四川松潘地方的老百姓很穷,山西、陕西的富商就带着粮食前去放债,利率二三倍,而且专挑官府放粮(赈贷)的前几个月借出,穷人们考虑到届时可用官府贷给的粮食偿还,所以忍痛也只得借。可是官府的粮食也不是白拿的,到期不仅要还本,还有一至一倍半的利息,所以凡是借了债的贫民,不闹到倾家荡产的很少见。
最要命的是“驴打滚”的债,也就是复利计算,利上生利。在云南,常年有一批从江西和浙江过来的高利贷专业户,大约有5万人分布在全省,专放驴打滚的债。他们做这个做上了瘾,甚至有二三十年不回乡的。
穷人为什么要借钱,难道他们连基本的生计都保证不了么?不是,是政府的赋役太重。那时候运输军粮,是作为劳役摊派到民间的,不花钱根本完成不了任务,老百姓被官府逼迫,就只能借钱。
高利贷者则趁火打劫,放债的时候欺负贫民,多写借款金额的也有,预扣利息的也有,往往借出100两银子,不到两年就能收回十几倍的利,这就是“旧社会”。
这一连串冷冰冰的数字,无疑是盛世背后的血泪,明朝有光明面,也有这样的阴暗面,大家都不必装糊涂。
在明朝,也有所谓的“京债”,就是候选官员在赴任前借债,到任后搜刮地方财富来还债。法律虽然禁止,但实际上禁不了,各省地方官进京朝见皇上,也要借债来打点朝中权贵,回任后再以官库的钱还债,这也属京债。
因为明朝常常拖欠京师中下级军官的工资,所以还有一种放债叫“揭俸钱”。军队中的小官到了该发工资的日子领不到钱,家里吃穿用度没了着落,京师富商就借钱给他们用,这就是揭俸钱。
一个朝代好不好,要全面地看,既要看到大全景,也要用放大镜来看。旧社会之所以黑暗,就因为有放大镜下的这些丑陋。皇帝坐在金銮殿上向外张望,满目都是金碧辉煌,心想老百姓应该感恩才是,他也想不到要用放大镜去看什么东西。{分页}
明朝也有金融业“大忽悠”
明朝也有质库,不过这时候就叫做当铺了,简称“典”或“当”,当铺全部私营,公家不涉及这一领域。寺庙似乎也不再插一手,佛门清净地,到明朝才算清净下来。
在明朝开当铺,是一个商人资产雄厚的标志。高官也允许开当铺,有开得多的一家就开了一百多个分店,晚明的名流王世贞,家里就开有多处当铺,年利润在30万两银以上。
徽商和闽商,都是开当铺的主力军,明朝时在北京城里有当铺五百多家,大多为徽商和闽商的产业。到万历年间,有人统计过,全国当铺计有几十万家,是明朝最主要的金融机构。
开当铺为什么能显示身价,因为需要的本钱比较多,大的当铺起码要本钱万两,中等的几千两,最小的也需1000两银子。
明朝当铺的利息最高是3分。当时闽商势力弱一些,本钱少,所以取利都是3分,徽商财大气粗,典当取利有1分、2分、3分不等。两年不赎取,店家就有权卖掉当物。
这一行也有行规,那就是公开盘剥客户。凡是新衣都写成“破旧”,凡是赤金都写成“低淡”,以后万一打官司,店家都会占便宜。有的付给人家银子,每一两要轻三四分,收取人家的赎金,每一两要多收三四分,人家月末来当,也计为一整月利息,人家十五来赎,也要收取一整月利息。
有的当铺还兼做吸纳存款的生意,或者从事货币兑换业务,因为兑换不同的钱可以从中取利,所以某些当铺老板就经常派人在街头散布谣言,辗转忽悠,说某某钱要盛行了,某某钱要禁止了。
市民轻信小道消息,纷纷购进某钱,抛出某钱,当铺正中下怀,马上贵卖贱收,这手段跟现在操纵股市的手法一模一样,几个来回,当铺就能赚个盆满钵满。现在庄家勾结无良股评家忽悠股民,大概就是跟明朝人学的。
开当铺是个高利润行当,但很奇怪,明朝有好长时间是不对当铺收税的,到了万历年间,才有人建议对当铺征税,并付诸实施。
从正德年间起,明朝还产生了一种新的金融机构,就是“钱铺”,主要业务是经营货币兑换,后来也连带做粮食买卖,因此又叫“钱米铺”。钱铺的实力,远不如当铺,只不过在换钱的时候,收一点手续费。政府方面倒是很支持这个行当,因为钱铺解决了老百姓换钱难的问题,促进了流通。
到了明末,又出了一种“钱桌”,也就是临时兑换点。“以一椅一桌列于街上,置钱于桌,以待人换”。
在改革开放之初,在广州、深圳、海口的中国银行门前,都有一些头戴斗笠的妇女私下兑换外币,这就是当代的钱桌了。
崇祯末年,铜钱贬值,一两银子能换两千多文铜钱,朝廷为制止铜钱继续贬值,下了严厉的禁令:凡是钱桌主人用一两银子兑换601文以上者,立刻斩首。钱桌主人没有谁愿意玩命,但是钱还是要按市价来兑换的。怎么办?有办法。人民是聪明的。办法如下:
有客户来,交给钱桌一两银子,钱桌主人就给兑换600文铜钱,完全合法,等客户一离开,主人就偷偷在桌子下面放好应付的余钱,然后走开,兑换者这时再过来,弯腰从桌子底下把钱取走。要是万一被官府人员抓住,说我违法兑换,则查无实据,大不了是客户偷拿了我一千四百多文钱而已。
卑贱者最聪明啊,千真万确。
明朝是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期,“资本”的势力越来越大,相应的金融手段也就越来越多,有几种新的信用凭证就在此时诞生。
其实早在唐代的“飞钱”就是一种信用凭证,它的作用是解决铜钱不好携带到异地的难题。到了宋元,纸币成了货币主角,不存在携带不便的问题,因此“飞钱”也就消亡了。
现在明朝发行纸币失败,又是银钱并用,异地携带不便的问题又出来了,于是汇兑又再次兴起。
明朝的信用凭证首推“会票”,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汇票,是异地汇款凭证。明朝承担汇兑业务的是富商之家,通过异地联号店铺来完成汇兑。嘉靖年间有名的宰相徐阶,本是清贫书生出身,做了大官后,政治上还比较正直,但他十分精于敛财,家里开了很多商铺,他家的商铺,就承揽汇兑业务。
此外还有“银票”和“钱票”,都是取款凭证。如果你在当铺、钱铺存了钱,店主就会给你一张银票或钱票,你任何时候都可在这里取到银子或钱。钱铺和当铺的存钱业务,就是后来“钱庄”的萌芽,即“中国式银行”的萌芽。
会票、银票和钱票都是有价证券,等于有了价值,于是也可以转让和支付,成了特殊的纸币。中国历史上惟一由农民建立起来的王朝——明朝的那些事儿,讲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
其实明朝跟宋朝比优点很多:内阁制对皇权起到了有效的制衡,舆论监督(言官)也很厉害,皇帝的荒唐还没导致亡国之祸,头200多年基本没有外患,前期也没出过宋江方腊那样的民间起义,它的政治经济体制总体上说是稳定有序的。
明朝后来亡于农民起义,导火索并不是由于阶级压迫,而是由于经济原因。皇族白吃的人数逐年增多,官员群体过于庞大,对外战争和边境战争耗尽了家底,最终只能把财政危机转嫁给人民,对民间额外征税,终于激起了农民大起义。
“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一个当时世界上的头号大国,就这么被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农民给唱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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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很流行外国"大洋"
理性才是攀向幸福生活的阶梯
我又要提问题了:现在的一些学者,言必称哈耶克、德里达、伽达默尔,很有一副学贯中西的样子,他们的文章一出来,读的人都难免要毕恭毕敬。这是什么效应?这就是鲁迅说的“拉大旗作虎皮”效应。
因为目前西方比我们先进,所以西方导师的话,贩卖到中国这边来,就格外有分量、有市场。可是我要问:我们究竟是和美国的生活距离近些呢?还是离明朝人的生活近些?这个问题,乍一看荒唐,但你仔细悟一悟,并非没有道理。
我们的文化之源是来自古代,就是说我们的思维习惯、审美取向、价值标准,无一不是从古代演变而来。现今我们除了装备上(就是物质上)稍微西化了以外,人的精神内核跟古代的差异并不大。
现代的有些人,注重人际关系、讲究攀比、追求奢侈、嫉妒成功者、鄙视弱小者、精神浅薄化……这些,跟明朝的人有什么不同?古人是怎么生活的,我们现在就怎么生活。古代的富户用黄金制作溺器(便壶),如今的大款疯了似地买“悍马”,这有什么区别?
古代的知识分子固然渴望做官,但有时也还能搞点“曲水流觞”的雅兴,登高望远做一做诗。现在的知识分子,春风得意的就信口开河,郁郁不得志的就发牢骚骂娘,连那一份雅致也没有了。
至于市井阶层,在古人是攒钱买房子、买地、买丫环,在今人也差不多。几十年来我们市民的精神关注点不就是集中在“四喇叭录放机、彩电冰箱、飘窗大房、家用轿车、花园别墅”这样一种物质的递进上吗?
所以,我们的思维,相对于古人的进步,虽有那么一点,但也很有限。这就是我们需要学习古代智慧的原因,这比学习美国还要有用,我们既然生存在当代,就要把环境和自己的情况都搞清楚。
浪漫的人、狂热的人、消沉的人在当下都不可能活得好,只有理性的人才能在全球化、后工业化的社会中稳扎稳打、步步攀升。
最先预见到资本全球化趋势的人是马克思,他有一句话,我看应该是当今无数迷茫青年的指路灯:“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冷静地直面他们真实的生活状况和他们的互相关系。”
是啊,看不清“真实的生活”,那还怎么生活?看清了,也就不会迷茫了。真实的生活就是:我们必须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且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所有的励志书,都提出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目标,其实这些目标的背后隐含的都是一个指向——改善生活。怎么才能改善生活?要有钱、要富、要有物质上成功的证明。
我说过,我们的民族自古以来就是务实民族,你若花800元去听一场交响乐,没人羡慕你,说不定还有人嘲笑你是冤大头。可是你若花800元买了一瓶洗面奶,所有的人都会瞠目,进而对你表露出深深的尊崇。
不是这样吗?世俗评价标准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必讳言“捉钱”了,钱就是我们为之奋斗的惟一目标,当然是在合法的前提下。
那么,为什么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因为我们是现代社会,除了极少数幸运儿之外,绝大部分人是无法单纯依靠“父荫”而终生无忧的,就算是有家庭背景,老爸能给安插一个好岗位,但自己一无所能的话,最终还是要被淘汰。老爸不可能永远不老,所以,财富只钟情于苦苦奋斗的人。
如何才能获得财富?我看有3个要素,一是才干,二是执着,三是运气。才干是可以锻炼出来的,执着是自己对自己的挑战。可以庆幸的是,3项要素中,起码这两项是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这就有了2/3的胜算,而运气,如果你坚持20年如一日的话,不可能一次也碰不到。
每个人在一生中,有可能在不同的时期爆发,古人云:甘罗十二为丞相,姜子牙八十才出山。人与人之间是有具体差异的,所以不能急,要打持久战,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你的运气。数十年如一日地动脑筋、思考、权衡、谋划、寻找突破口,你怎么可能一无所获?悬挂在你头顶的希望之星,就是这样的理性。
所有的失败者,都是过早放弃的人、安于现状的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这下我说明白了吧?如果如此的絮絮叨叨,你还是不明白,这本书你也就不必再看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鸿鹄,也永远有燕雀,它们都同样有翅膀,可它们飞得就是不一般高。好,闲话少叙,我们言归正传,明朝不错,但是它寿终正寝了,我们来看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的金融百态。
清朝挨骂多半是因为运气不好
赫赫大明朝,亡得其实有点屈,完全是亡于两个皇帝不作为(万历和天启),以及最后一个皇帝刚愎自用(崇祯)。
崇祯一上台,就遇到连年灾荒。崇祯二年(1629年)延安府大旱,景象最为惨烈。灾民食野草糠皮,以图苟延不死,野草吃尽,又吃树皮,仅能延缓其死。待树皮剥尽,就只好挖山中一种石头充饥,吃的时候可以饱,但几天后就腹胀而死。
不甘心饿死的,便铤而走险做强盗。那时候小孩子或者独行者,一出城门就失踪,都是被饥民给宰了吃了。
大明末年,已成了恐怖世界,可是外患不已,国库吃紧,朝廷要活命,就顾不得老百姓活命了。州县仍然严催赋税,横征暴敛,终于把陕北老百姓给逼反了。燎原烈火,就此而起!
崇祯皇帝在李自成大军逼近京城时,也知道大势不好,下了《罪己诏》,说的很明白:“设立官职原为治国安民,但是如今当官的只为个人打算,做官有如贸易。”他指责官员催征钱粮,趁机搜刮。皇亲横行于京郊,乡绅盘剥于乡里;无良官吏,曲意奉承。如此,可叹小民如何能安枕。
话说的明白,但事情做得不聪明。李自成兵临城下,崇祯皇帝哭穷,呼吁大臣、贵戚捐资,组织京城保卫战,但满朝权贵没有一个愿意出钱的。京营士兵在城头抗击农民军,一日三餐还得自己掏钱去买。
可是,等到李自成攻破北京,打开皇库之后,赫然见常年不用的“镇库金”3700万锭纹丝未动,金锭上还有“永乐”字样。这样的守财奴皇帝,宁死也不肯散财,他这大明,不是亡得活该?
清朝来接替它,自然就顺理成章,老百姓不能老吃树皮啊。明亡后清军入关,除了兵力强盛是一大优势外,最主要的是渔翁得利,虽然在江南有过几次暴行,但总体来讲,还是笼络为上,政策得体。
平定中原后除了薙发、衣冠、八旗、圈地和奴仆制度外,清朝基本上是复制了一个明朝,中央机构与地方军政设置,都与明朝无异。
明清交替之际,前后经历了约50年的战乱,民间凋敝得厉害,清政府是下了大力气来恢复农业生产的,平心而论,清朝的历代皇帝,比明朝的绝大多数皇帝都要勤政。
大清朝前期还有著名的“康乾盛世”和开疆拓土的显赫功业,起码它做得不比明朝差,但为什么后人对它印象不好?为何今天为它说好话的人,还要挨耳刮子?是因为“相对论”。
明清两朝,寿命几乎一样长,疆域都很辽阔,都是多民族大帝国,可是它们所处的世界背景很不同。
明朝一直到万历时都还是世界第一强国,轮到清朝就不成了,人家欧洲资本主义崛起了,当时文艺复兴已经完成,工业革命呼之欲出,到处都是“大国崛起”。你清朝还是像明朝那样慢腾腾地走,那就不是前进而是倒退了,所以清朝也很委屈,本来国家管理得还不错,可惜生不逢时,从咸丰帝起,每况愈下,最后落了个丧权辱国的臭名。
清朝的经济,总体水平跟明朝差不多,有的地方不及,有的地方过之。
在制造业上,绸缎生产规模不亚于明朝,以江宁、苏州、杭州三大皇家织造局为首,非常发达,尤其江宁府产的缎子,是丝绸中的上品,行销天下。
瓷器在康熙、雍正年代技术也大大超越了前代,胎更薄、瓷更细、色更艳。江西景德镇的瓷器,官窑、民窑平分秋色,产品行销海外。
在原本不使用铜钱的云南,在清代却发现了大量铜矿,云南采铜业盛极一时,年产1200万斤,可供全国铸钱使用。
官营的制造业蓬蓬勃勃,民间的手工作坊就更加红火,城乡到处都有。农民忙时种田,闲时就出外做生意,比如做裁缝、木匠、篐桶、补锅、弹花、补鞋、泥水、采石、酿酒等,也算是第二职业。
现代意义上的“工厂”一词,其实就是在那时出现的,意思也就是手工业作坊。在乡村里,有木厂、炭厂、香菇厂、木耳厂、纸厂、铁厂、盐厂、淘金厂等等,不一而足。
那时候最好的铁制品是“广铁”,让人想象不到的是,其中最知名的品牌是佛山铁锅,名扬海外,外国的“夷船”来华,都成千上百地买佛山铁锅回去,小小的佛山镇,在清代吸引了四方商贾。有野史笔记描述,当时河面上停泊的商船有如蚁群,水上一派繁忙,舟楫相击,人声鼎沸。
古代的商品交易场所,叫做“市”;而大一点的市,就叫“镇”。镇,从明朝中期兴起,到康熙乾隆时代达到鼎盛,每隔二三十里必有一镇,农民出门,不到十里就有一个市镇,买卖农副产品很方便。
北方民间至今还有初一、十五赶大集的习俗,也是在康熙时代为最盛。北京城里著名的琉璃厂、隆福寺、白塔寺、土地庙、城隍庙这些地方,在那时就有盛大的庙会,也就是大型集市,现在北京人春节赶庙会的习惯,显然是从清代延续而来。清朝,就这样,隔着百年的距离深深地影响着我们。
我们对清朝,撇嘴是撇嘴,可我们今天的有些习惯,还真就有它的遗传,所以我奉劝大家在对传统文化开骂之前,先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是否有文化“盲肠”,猴子变成的人,到什么时候都免不了有“猴气”。{分页}
清朝人在银元上如何与国际接轨
清朝的货币制度也沿袭了明朝的那一套,以银子和铜钱为主,大额交易用银子,小额交易用铜钱。
不过,清朝的银子用起来比明朝麻烦,因为它很不规范。清朝用银子还是要称量,是以纹银为标准,在使用中,各种成色的银子都要折成纹银来计算。所谓“纹银”的成色应该是多少呢?据当代专家推算,应该是935.374‰,也就是“九三成”。这就是说,一个人实际所拥有的银两,要折算成纹银银两,才能表示出你究竟有多少财富,这个“纹银银两”,就是“虚银两”,是一种理想化概念,这样,“银两”这一概念,就有了虚、实两个所指。
清代的银锭也不够规范,除了元宝形状的之外,还有圆形、方形、长方形、砝码状、束腰形、牌坊形和茶花形的,并不一致,所以要称量。
清朝在银锭上也有创举,就是有了比50两还要大的大银锭,不过典型的银元宝,大多也是50两一锭,同时也有小一点的。那种小银锭,同样也叫“锞子”,《红楼梦》里写贾府准备过年,就写到过“银锞”之类。
最麻烦的是,称银子的重量标准也不大一致。标准的一两是多少?既有官库的标准,也有漕运部门的标准,轻重并不相同,此外各地官库的标准也不一样,所以非常混乱。
道光时代就有人指出:本朝的银子,官府通行的是“纹银”,成色在九二、九三直至足色。而民间通行的叫“元丝”,成色仅有七、八成、最高不过九五成。这就够乱的了,另外还有在银锭上钻孔往里灌铅的,就更是添乱。由于各地称量的标准不同,有时一两能差出六、七分来,百两就要差出六、七两,这种状况,就连官府也没办法划一。银子的混乱,贯穿了整个清朝,哪个皇帝都没想起来要整顿一下。
在银子的使用上,清朝还有一大景观,那就是外国银元盛行,后来,大清国有人赶时髦,自说自话也仿铸了银元。
从康熙帝收复台湾起,清廷就开放了海禁,外国银元流入的数量因而一下子大增,尤其福建、广东沿海一带,使用银元的情况很普遍。
银元来自欧洲不同国家,花样繁多。那时的清国人也够聪明的,都给它们起了外号。荷兰银元上有武士骑马图案,就叫做“马钱”;西班牙银元边缘有麦穗纹,就叫做“花边钱”;葡萄牙银元图案中有一个十字,就叫做“十字钱”;西班牙银元和美国银元上的人像,头发形状不一样,因此分别叫做“大髻”、“小髻”和“蓬头”。
至于带有罗马数字的银元,也难不倒清国人,他们把“Ⅱ”叫做“二工”,“Ⅲ”叫做“三工”,“Ⅳ”叫做“工半”,你别说,大清国那时候与国际的接轨,还真是充满了幽默感。
清代商人对过手的银元,在习惯上要打个戳记,以示货真价实,打的戳多了,银元被凿巴变了形的,就叫做“烂版”,没打戳子的完好银元,则叫做“光洋”、“光版”或“镜面”。
我从小学时候起,就在各种回忆录里见到过“光洋”这一词,始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学了古代金融史,才解开了心中几十年的疑惑。
当时广东人喜欢用烂版,江浙人喜欢用光洋,当然烂版没有光洋值钱,两者比价每一百两要差出六七两。
外国光洋的流入,使我们中国出现了新的货币单位,那就是近现代流行的“圆、角、分”。
圆,当然是指一块银元,到嘉庆年间,民间又把“圆”称为“块”,指的也是一块银元,现在人民币的单位,也是如此。不过“圆”简化为“元”,实际上没有道理,有点脱离了文化传承。
现代老百姓在习惯上,常把一元钱叫做一块钱,就是从清朝人的习惯延续下来的,源头就在光洋那儿。
到道光年间,民间的外国银元已经很普遍,朝廷想禁止都不可能了,只得承认其合法性,但是强调不得以枚计算,还是要以成色、重量来计算。
银元的流行说明了什么?说明老百姓已经很不耐烦用银子要称量了,都愿意使用计算很方便的铸币。
清廷是超级政治恐龙,对这一点反应很迟钝。那位虎门销烟的林则徐,曾经建议国家自铸银钱,但是被道光皇帝驳回。皇帝不让造币,民间却不听那个,沿海和台湾历来开风气之先,两地民间率先仿造了银元。
仿造的银元有两种,一种刻有“漳州军饷”字样,币面还有神秘花押,民间盛传这是所谓“郑成功大圆”,另一种只有“军饷”二字。
此后,广东、福建、杭州、江苏、江西等各地仿造蜂起,但全都是手工铸造,样子粗糙,团团乎乎的像个小圆饼,与外国银元无法比美。
清朝的对外贸易,因为占了商品的便宜,在前期一直是出超,你们的货我不要,我的货你不可能不要。你不喝茶行吗?你喝茶没有好茶碗行吗?不行,那么,就拿白银来吧。因此世界白银的流向,就从欧洲、美洲源源不断流向大清国。
这日子要是再持续200年,那么连我们这些人都要借上光啦,可惜,就在乾隆盛世的那个时候,在清国人照常遛鸟、打麻将的时候,国际上出了一件事,直接改变了清国乃至我们民族的命运。
英国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占领了鸦片产地孟加拉,从此以后,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从英王那里取得了鸦片专卖权,开始倒腾鸦片了。
这个货,你清国人不可能不要,你要,就也拿白银来吧。“汉水亦应西北流”,白银流向就此逆转,清国进口鸦片从每年3000箱,到每年4万多箱,一年几百万两白银,像血一样都输给英国商人了。
这个国际之轨接的,亏大了。
清廷仍然是超级恐龙,迟迟没做出紧急反应,禁鸦片也禁不住,就这么给人家输血输了差不多快四十年,才由刑部出了个条例,明令纹银不得出洋,但是银元还是不禁止出洋。那时外国银元已融入大清国货币体系,也等于是大清的钱,不禁它外流那不还是一样?
又过了几年,才由林则徐、邓廷桢等人提出,不能让洋商把洋钱带回国去,应该要求他们全部换成货物带回去。然而少数人的明智不顶用,大清还是成了超级大鸦片烟鬼,仅鸦片战争前10年,清国对印度的贸易出超就有3000万两白银。
这会发生什么问题呢?
外贸的问题,从来不是单纯的业务问题,它会影响到很多人的生计,白银这么外流,必然造成银荒,清朝是银钱并用的,银子一少,势必造成银贵钱贱。
那时的有识之士就指出,钱一贱,从事种粮、纺织、佣工和各种技艺的人,因为收入的只能是铜钱,所以必然受损严重。
平民阶层的实际收入下降,全社会的购买力就降低,商业也就随之萧条,这道理小学生也知道,凡是货卖不动,那就是老百姓手头的钱太少啦。此外,还有一个隐性的危害:银子和铜钱的比价发生变化后,税赋由银折钱也就比过去多得多了,穷老百姓缴税只能交钱,无形中负担大大增加。
银贵,富人不在乎,他们都是大宗贸易,出入用的都是银子,银贵还不好吗?苦就苦了只能挣两个小钱的穷人了。
我们现代人,长期以来可能有个错误概念,以为在经济法则面前人人平等,其实不然,经济法则往往是天然就欺负穷人的。
你们看到没有?白银一升值,富人还没怎么样,穷人已经被伤得稀里哗啦,因此,以政府之手来平衡,适度保护弱势群体,那是天经地义,绝不是什么民粹主义。
官府收税加重,还有一个恶果就是社会矛盾加剧,道光年间因税负“激成抗拒”、“百姓滋事”的事比比皆是。
在鸦片贸易的冲击下,头戴花翎子的大清再也牛不起来了,从道光到咸丰,两个皇帝一共统治47年,被内乱外患折腾的焦头烂额。
清国,本来坐在世界一流大国的位置上,就这么一个跟斗栽下来了。 {分页}
铜钱摇摇晃晃走向穷途末路
现在再来说清朝的铜钱。清朝在入关前的努尔哈赤时代就已经铸了钱,上有满文和汉文,满文叫做“天命汗钱”、“天聪汗钱”,汉文叫做“天命通宝”、“天聪通宝”。
从顺治皇帝起,清朝仿照明代制度,正式开铸年号钱,历朝都叫做“某某通宝”。当时铸造厂在中央和地方都有,中央的是工部宝源局和户部宝泉局,钱上分别铸有“工”、“户”字;地方的则叫做“宝×局”,中间一字为地名,如云、陕、蓟、同、荆、河、宁、江、浙等等。
道光以前所铸的钱,都是小平钱,比较规范,所以清朝也称自己的钱为制钱。这时候,老百姓在习惯上,也改口把一贯钱叫做一串钱了。
在清代前期,私铸钱币的也有,把大钱改铸小钱的也有,融毁钱币铸造铜器卖钱的也有,但是清政府治理民间违法的事,还是比较有效率的,规定了民间不得使用和出售5斤以上的铜器,而且只有一品官员才能使用黄铜器皿。此外,清朝的铜钱里还加了少量的锡,据说加了锡的铜钱,就不能回炉再造了。由于这些措施得力,所以清朝前期的私铸现象不是很厉害。
清朝铜钱以“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为最好,含铜量大,乾隆以后的嘉庆、道光钱就明显不行了,含铜只有五、六成,其余四成多为铅。咸丰钱就更是每况愈下,因为铜料不足,财政有紧张,就铸当十、当五十、当百、当五百和当千大钱,赤裸裸地对民间搜刮。
所谓当十钱,重量和小平钱差不多,1枚就要换你10枚,不是强抢是什么?北京老百姓把这种钱叫做“大个儿钱”,外地群众不认,所以当十钱只能在北京城内流通。
咸丰年正是闹“天平天国”的时候,清政府统治动摇,直接就体现在钱的质量上。为了“平叛”,朝廷开支很大,铸钱方面也是越大越好,越多越好,导致了咸丰币制的复杂,大概能赶上王莽时代了。
咸丰钱,币值从小平钱(一文)到当千,竟然有16个等级。在材质上,除了铜钱,还有铅钱和铁钱。在名称上,除了通宝之外,还有元宝和重宝。而且钱币的大小重量全无标准,轻重没有固定顺序,有的当五十大过当百,当百大过当千,完全违背了铸币原则,把铜钱当纸币来发行了。
发大钱,又势必造成通货膨胀。大钱本身一出来就贬值,当时发军饷都用大钱,八旗兵丁拿了钱养不活家口,老百姓更是有许多沦落为乞丐。铁钱也是一样,发行以后,北京商人拒绝使用,米店、小吃店干脆关门,形同罢市。
朝廷屡次发文,要求官府带头,征税和交易都要用铁钱和铜钱搭配,不得歧视铁钱。可是官府带头又有什么用?歧视不歧视的,根本就不是政治问题,而是货币规律的问题。铁钱贬值,江河日下,发行才3年多就只好停铸了。
后来慈禧太后也想恢标准的制钱,但是力不从心了。铜价上涨,铸钱不但不能获利,而且还会亏本,惟一的办法是减重,但是减重以后的小钱太不成样子,更加难以取得信任。
此后,光绪、宣统铸钱,更不值一提,虽然已经改为技术先进的机制,但钱却来越小,越来越劣,铜钱在清末已难以为继。
在清朝的各个时期,还有一些主流以外的钱,咱们在这里一并说说。
清初时,以明降将吴三桂为首的几个藩王,闹起了“三藩之乱”,其中吴三桂铸了“利用通宝”和“昭武通宝”,他的孙子铸了“洪化通宝”,耿精忠铸了“裕民通宝”,这些钱当然都很短命。
乾隆时,清朝还有一种很特殊的钱,叫“普尔钱”。普尔钱原为准噶尔部的钱,准噶尔部居住在新疆北路,后来扩大势力,占领了“回疆”(南疆),铸了这种普尔钱。“普尔”是维吾尔语,也就是“钱”的意思,因为是采用红铜铸的,所以又称为“红钱”。
乾隆皇帝发兵平定了准噶尔部,统一了回疆,为照顾当地人习惯,在当地铸了新的普尔钱,逐步收回旧普尔钱。普尔钱与制钱的比价为1:5,显然是较大的钱。
道光年间,广东还流行越南钱(当时叫安南钱),有“光中通宝”、“景盛通宝”、“景兴通宝”、“景兴巨宝”、“嘉隆通宝”等。其流行之广非常惊人,在广东货币流通中竟占60%以上,其中以潮州为最甚。后来朝廷屡次下令禁止,最后也不知下文如何。
在华夏历史上,世世代代都是周边“番邦”使用中国的钱,到了清朝,反过来了,日本的钱我们也在用,越南的钱我们也在用,这兆头不是很好。
此外要说的是绕不开的天平天国钱和其他起义军的钱。
太平天国,不管怎么说,也是中国农民与平民造反的一个壮举,起义军定都天京4年后,铸了自己的钱。
一开始,太平天国的钱只在天京一地铸造,制度划一,管理得很好,货币制度井然有序,显示出了草根阶级的智慧和力量。太平天国后期,政治出现混乱,各王的辖区内纷纷自行铸钱,币制自然也出现混乱,不再有早期的进取气象了。看来草根阶级没有精英来主导,是早晚要出问题的。
太平天国的钱,一开始正面为“天国”,背面为“通宝”,后来背面改为“圣宝”,再往后,正面改为“天平天国”,背面为“圣宝”。他们铸的钱,除了铜钱之外,也有铁钱和铅钱。
比较奇怪的是,太平天国钱没有币值文字,这就像军人没有军衔一样,是怎么分等级的,当时人们又是怎么来辨认的,不得而知。
当时上海还有“小刀会”起义与太平天国相呼应。小刀会也铸了“太平通宝”钱,因为会众以“大明”为国号,所以钱背穿孔上下有日月纹,隐喻一个“明”字,或者上为月纹,下为“明”字。
此外还有广东的天地会,也在那时建立了“大成国”,占领过柳州,他们铸过“平靖通宝”和“平靖胜宝”钱。
最后再说说被慈禧太后给废掉的“祺祥钱”。这是一出有名的宫廷政变大戏,咸丰皇帝当年在承德避暑山庄病危,立下的皇太子才6岁,他不放心幼子执政,就密诏肃顺等8人为“顾命王大臣”。
咸丰一死,八大臣遵从遗嘱,拥立了小皇帝,拟了新的年号为“祺祥”。不料被冷落的慈溪太后不服,发动政变,逮捕了八大臣,将肃顺等人处死,自己和慈安太后垂帘听政,随后就废除了“祺祥”年号,改为“同治”。
可是这个短命的“祺祥”年,毕竟存在了69天,因此年号钱也已经铸好,后来全部回炉,只有少量的流入民间,成了稀世珍品。
现在谁要是能弄到一枚,就甭出手了,当成你家的镇宅之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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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的银元和铜板成了送终钱
晚清的金融问题,就是改变钱制,迫在眉睫,这可难坏了清廷的大佬们。
铜钱是清朝的主要货币,一般老百姓日常都在使用,直接废了也不行,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它成为辅币,即信用货币,老百姓你就别管它足值不足值了,它就是个符号。可是,那就意味着要采用完全的金本位制或者银本位制,内囊空虚的清廷是根本做不到的。
还一个办法,就是加大“面值”,让币值与铸造成本相称,不至于铸得越多越亏本。但是那样的话,老百姓就会将之视为铸大钱,只能引起恐慌,引发市场非理性涨价。
要想让老百姓理解朝廷的苦衷,接受大钱,在清末那样的情势下,简直是鸡同鸭讲,同样也办不到,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铸大钱。朝廷那几个人,长的也是人脑子,不会想出什么高招的。
但是,这次的大钱有名堂,是铜元。给你变一变,不是铜钱了,是类似银元的铜元,给你一个心里暗示。这样,铜元的面值高一些,就可以避免大钱的嫌疑了。朝廷哄老百姓,就像训猴者哄猴子一样,明明白白地哄你,就听话吧。
这个事李鸿章、张之洞他们酝酿了多时,还有人拿了美国的“花钱”来做样子,最终老佛爷同意,于光绪八年(1881年)试铸铜元,用的是进口机器铸造,采用的是进口洋铜原料。
清政府一开始想把铜元作为银元的辅币,所以上面有“每百枚换一圆”字样,还有英文“QNE CENT”(一分)。这个铜元成色很足,紫铜占有九五成,余下半成是锌和锡,重量有2钱,铜元价值相当于当十,刻有龙纹,名称为“大清铜币”,老百姓俗称“铜板”。
出铜板的时候,朝廷大佬们还战战兢兢,不知民间反响会如何。不料此钱一出,因为样式新颖,竟大受欢迎,没人把它看成是不足值的大钱。
不久福建、江苏等省也都奏请铸了铜元,不过面值都是参照制钱作价,铸有“每枚当钱十文”字样,英文为“10 CASH”。后来广东的铜元也把面值改了过来。
洋文上了中国的国家货币,这大概是第一次,毕竟是“世界潮流,浩浩荡荡”啊!
三省发行铜元成功,获得老佛爷首肯,她还要求三省紧急调运10万铜元给户部,在全国推广,并指示沿江沿海各省都要仿铸。
这可真是啊,换个花样老百姓就认。各省督抚无不狂喜,在利益驱动下,纷纷狂铸滥铸,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有17个省的二十多个铸币厂铸了铜元,这跟过去大家都不肯亏本铸制钱的情形截然不同。
到这年7月,朝廷不得不下令整顿,规定每日铸造数额,中央的造币总厂还铸了“大清铜元”,作为各省铸铜元的样板。
地方政府想搂钱,没有办不到的,你有你的规定,我有我的权宜之计,就在短短几年间,铜元越出越滥,大幅贬值。一开始,80枚可换一枚银元,到后来180枚才能换一枚银元,据统计,全国人民因为铜元贬值而蒙受的损失在头4年里就达5800万元。1909年的《申报》载文痛斥:“铜元充斥之害,上及于州县,下及于四民!”
铜元的花活儿,又玩完了。
到宣统三年,也就是清朝灭亡的那一年,造币总厂还试铸了铜辅币,一共5种,其中一文和二文的大清铜币,中间有圆孔,算是方孔圆钱的遗迹。另外,大清也铸过自己的银元。
光绪十四年(1888年),张之洞在粤督的任上就试制了银元,后来李鸿章接任粤督,正式开铸银元,正面中心是满汉文的“光绪元宝”,外绕英文,背面是一条气势威严的蟠龙,外绕“广东省造,库平7钱3分”字样。库平,就是官库标准重量。这是中国第一次铸造银元本位币。后来正式铸造的时候,英文移到背面,“广东省造”移到正面,减重为7钱2分。
这种银元因为图案有龙所以俗称“龙洋”,民间极为欢迎,因为它的重量比外国银元要重些,因此发行的第一批多被民间收藏。
铸银元的原因,除了想抵制外国银元泛滥以外,还有经济上的考虑,因为由纹银变为银元,在折价比例上政府可以占便宜,所以朝廷决定大批铸造。
广东省的银元一出来,湖北、江西、直隶、浙江、安徽、奉天、吉林等地也相继开铸,湖北省铸的是一种一两重的“双龙银元”。
鸦片战争后,英属印度的货币“卢比”流通到西藏,进而又流通到四川、云南。为抵制卢比,四川省铸了一种“四川藏洋”,专用于西南地区,藏洋完全仿印度卢比样式,只不过将卢比上的维多利亚女王头像,换成了光绪皇帝的头像。这是我国第一枚带人像的铸币。
后来各地还铸了小银元,叫做银角币,重3分多到3钱多不等。再后来,就铸的是比较规范的银角币了,有一角、二角的两种,与铜板并用。
一元龙洋,又称“大洋”,民国题材电影里常说的“现大洋”,就是指此。银角币则称为“小洋”,广东又称其为“毫洋”、“银毫子”。这个名称源自香港,因为香港的小银元单位是一毫、两毫。而当时广东人写这个“毫”字,喜欢减笔为“毛”。影响至今,人们还习惯把一角两角人民币,称为一毛两毛。
从光绪十五年(1889年)以后,龙洋和铜板就成了清末的主要货币,再往后——没了,大清进了博物馆了。
不过货币自有货币的寿命,清亡后,龙洋并没有马上废除,仍在民间有效流通。新成立的民国只是增铸了孙中山头像银元,以及袁世凯等人的头像银元(袁世凯像银元,俗称袁大头),与大清龙洋“和平共处”了好长时间。
总体来看,清朝的铸币比较驳杂,各地还曾经铸过各种形状的银饼,其中吉林的一款正方形的,堪称别致。
光绪十四年,光绪皇帝结婚,清廷还铸了“光绪皇帝大婚”纪念银币,也是很有现代特色的。{分页}
三起三落的大清朝纸币
清朝也有纸币,而且出现得很早。早在开国后不久的顺治八年(1651年),因为财政入不敷出,就仿照明旧制,印发了纸币“钞贯”,每年发行额控制在2.8万贯,连续发行了10年,因为没有滥发,所以很好地发挥了作用。这是清朝中央政府第一次发行纸币。
只要发行者没有贪欲,不是想借信用货币搂钱,纸币的价值就不会大起大落,才会起到平衡流通的正常作用。
第二次发行纸币是咸丰三年(1853年)。因为要对付来势凶猛的太平天国起义,财政又告吃紧,于是发行了两种纸币。一是“大清宝钞”,以铜钱为本位,又称钱钞,从250文到2000文,共分五等;二是“户部官票”,以银两为单位,又称银票,从1两到50两共五种。
两种纸币都是用白皮纸印刷(据说是桦树皮做原料),左满文,右汉文,四周环绕龙纹。但是宝钞发行后势头不怎么好,很快就贬值,千文贬为了七、八百文。
最早提出建议“行钞法”并参与其事的户部侍郎王茂荫,后来几次上奏说现行纸币没有准备金,不能自由兑现银钱,所以不能推广,这不是原来他所设计的方案,如果商人看不到使用的方便,纸币是流通不起来的。哪知道咸丰帝看了奏章大怒,斥责王茂荫只顾为商人说话,不为国事考虑,随后,就把王茂荫调到兵部去了。
这件事情,连马克思都知道,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篇的注83里提到过。
虽然不能自由兑换,但还是要部分地允许人家兑换,否则岂不是一钱不值?清廷管理钞票事务的机构,是宝钞局和官票所。后来有商人申请自己出资成立“总局”,负责推广宝钞和兑换事宜,朝廷居然答应了,但是由民营机构来代理货币管理,往往资本不足,总局只能隔日一兑换,每次只发100个号,每个号只能兑换100张宝钞。
这哪里行?什么生意不都耽误完了。两个月后,总局就被撤销,由户部成立了5家“官钱铺”来负责兑换,这5家官钱铺的名称都是“宇”字打头,所以号称“五宇”。
官方的兑换方式是:除了四种大额宝钞外,其余所有钞票都实行抽号兑换,每20天抽一次,抽到号的钞票就可以兑换银或钱。后来5家钱铺又合并为一家官钞局,每月抽号一次。
可是这样一来,抽到号的和没抽到号的钞票价值就不同了。当时人把抽到号的叫做“实钞”,没抽到号的叫做“空钞”,而外省的“省钞”不参加抽号,所以也被视为“空钞”。空钞当然就没有多少购买力,后来每一两大约只值300文以下。
而抽到号的实钞毕竟是少数,所以整个宝钞都不大值钱,照这个样子发行钞票,朝廷感到盈利不多,于是到咸丰十年(1860年)就把宝钞、官票都停掉了。
我国南方的一些地区,到现在还一直习惯把钱叫做“钞票”,“弄两个钞票花花”是舞台小品里南方人角色经常说的台词。这“钞票”一词,最早就出现在咸丰年间,自金国以来,历朝的纸币都叫做“钞”,到了清咸丰年间,流通的既有大清宝钞又有户部官票,所以时人合称“钞票”,造出了一个新词来。
清朝除了户部(中央财政部)发行过纸币外,各种官办金融机构也发行过纸币。前面提到过的官钱铺,就是官办的银号。
早在道光年间,内务府就设立了5家,都是“天”字头的,咸丰年间又成立了官钱总局,下设4家,是“乾”字头的,再加上户部的“五宇”,一共14家。他们的职能,是发行“钱票”,又称为“京钱票”。
钱票当然也是一种信用货币。有人可能要问,既然有银两,有铜钱,那么还发这些钱票干什么?其实清朝的银子和铜钱一直就不够用,发行可兑换的钱票就是为了弥补不足,起到调剂作用。
一开始,钱票的信用还不错,可是部门利益那是挡不住的,钱票越发就越滥,有的一张票面值就高达万吊,根本不可能兑现,完全是空架子,发出去就成了不兑换纸币。
这样,钱票的贬值势所必然,老百姓也不是那么好蒙的。各省见有利可图,也都效仿北京,发了自己的钱票。咸丰八年(1858年)福建因为滥发钱票,导致米价上涨10倍,几千老百姓浩浩荡荡冲到一位前尚书的家里,把退休老官员拉了出来一同来到督府请愿,哀求官府整顿钱法,平抑粮价。这次风潮,官府整整处理了两年才告平息。
鸦片战争结束后,也盛行民间的钱票、银票、铜元票,这些民间钱票,严格来讲并不是货币,而是一种有价证券。发行民间钱票的单位,有钱铺、银号、银炉、票号、当铺、商会、金店、公司、商店等等。民间钱票的作用是促进流通,以补银、钱的不足。官方把这些叫做“私票”,给予认可。
北京有4家“恒”字头的钱庄,所发行的钱票信誉极好,市民都视同现金。但是,行业自律毕竟靠不住,大部分的民间钱票都有“架空”(不能兑现)的问题,有的几十万、几百万地发行,而钱铺的资本金还不到发行额的1/10,兑现是根本不可能的,这就等于伪钞一样了。
这样的无良钱铺一旦亏损就关门逃跑,受害者即使告官,官府也是应付了事,根本不可能追回损失。
到光绪末年,这个问题已很严重,朝廷不得不进行清理和限制,不允许非金融机构发行钱票;不允许发行没有准备金的“空架子”;已经发行的钱票也要逐步回收,缩小规模。但还没等清理好,大清朝也就倒台了。
大清的国土辽阔,人口众多,是一块肥肉,这肥肉早就被列强盯上了。那时候国际金融业已经出现了巨无霸——银行,外国银行是属蚊子的,哪里鲜美就往哪里叮。
在大清领土上的外商银行,连招呼也不打就在大清国内发行了“兑换券”,也就是银行券,这其实是一种可流通的货币,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加入了大清国的货币系列。
恐龙太庞大了,它注意不到蚊子在干什么。这些兑换券分为两类,一种是银两票,一种是银元票,都限定在一定区域内流通,要是异地使用,就要打折扣。比如在上海发行的,就只在上海流通,当然也可以拿到北京或香港去兑现,但立马会掉价。
可是外商银行不怕这个,反而很欢迎这种情况,因为无论你在北京还是香港兑现,都是通过他们的分行,这样他们可以从差价上获利。你能玩得过银行?
清国人把外商银行在中国发行的纸币,叫做“番票”或者“番元票”。当时发行得比较猛的,有英国汇丰银行、麦加利(渣打)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美国花旗银行、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台湾银行、朝鲜银行等。
兑换券也有在境外发行,后来流通到境内的。比如朝鲜银行发行的就流入了中国东北,俗称“老头票”;华俄联营的道胜银行发行的兑换券,也流入了东北,俗称“羌帖”。
那么各位可能要问了,外商银行在华发行纸币,有什么不好?
坏处多了。首先,它的发行计划不归你的中央财政部管理,会扰乱你的金融秩序;其次这是严重侵犯你的国家主权;第三是它在华获得巨额利润,你的肥水流进了外人田;第四是它万一倒闭,你的存款户根本得不到赔偿;第五是它在本地吸储之后再投资,就等于用你的人民财产,在你的土地上投资盈利,做的是无本万利的生意。你不是成了冤大头?
大清这条政治恐龙终于也有所察觉,在清朝垮台前两年,度支部(原来的户部)终于颁发了银钱管理章程,并通知了外务部,要在5年后全面禁废外商银行的纸币。可惜这事最后是办不成了,大清的寿数到了。
与外商银行在华发行纸币的同时,清政府也第三次发行了纸币。从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起,大清国也有了本土的银行,中国自己的第一个银行,是中国通商银行。
这些本土银行也都发行了兑换券,也是按照地区发行,代表当地流通的金属货币。大清的国家银行——户部银行(后改名大清银行),也发行了兑换券,这可以说是现代意义的国家纸币了。
过去传统的纸币是直形,大清银行则发行了新式的横形纸币,所代表的是银两和银元。新票子印刷得非常漂亮,有光绪皇帝的半身像,跟我们现在的纸币基本一样。
从中国通商银行和大清银行的章程看,他们的兑换券是可以随时兑现的,有可能是十足准备金。这次发行的纸币从准备工作来看相当严谨,应该说是恐龙终于学聪明一点了。
到宣统二年(1910年),度支部又进一步规范纸币管理,决定提前收回各官银钱号发行的纸币,大清银行的纸币也不再分区域发行,而是发行了全国统一的兑换券。
截止到清政府倒台,大清银行总计发行了银两票543万多两,银元票1245万多两。
度支部还有好多科学的设想,不过都来不及实行了。大清的金融管理虽然在逐步现代化,但腐烂的政治框架却等不得了,轰地一下子就塌了。
对现代化反应太迟钝,就是不行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