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湘商”应向“天下犹商”学习什么？
文/严 农
“天下湘军”誉满天下，“无湘不成军”家喻户晓。湖南人“重武轻文”、“重武轻商”在历史上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种“重武轻文”“重武轻商”的历史现象，是与湖南深厚的湖湘文化的底蕴分不开的。湖湘文化的实质是什么？可以用八个字进行，这就是“爱国忧民”，“敢为人先”。而爱国，在深受湖湘文化熏陶下的湖南人看来，首先得有枪杆子。要爱国、要卫国，靠“做小买卖”是不行的。这就是湖南人“重武轻商”的历史根源和人文根源。
改革开放以来，在中国大地上开始形成了“天下湘商”，而且正以惊人的速度迅猛地崛起和发展。但与浙商、晋商、徽商比起来，我们“天下湘商”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要使“无湘不成军”变成“无湘不成商”，还有一段十分艰难的道路要走。
怎样才能在中国大地上使“无湘不成军”成为“无湘不成商”呢？
在这里，用得着湖湘文化奠基者之一，我国改革开放的鼻祖魏源的一句话，这就是：“睁眼看世界。”
湖南人是很能、也是很早“睁眼看世界的”。
从戊戌变法、辛亥革命到五四运动，由湖湘文化哺育出来的湖南人开始以敢为人先的魄力，进入世界文化网络。20世纪初，湖南人走向世界数量之多，进出国门之频繁，均为全国之最。这就为我们湖南人“睁眼看世界”打下了坚实的文化基础和人文基础。
从商业的角度来看“睁眼看世界”，最应当看到的是什么呢？我个人认为：在世界上，最应当看到的是：犹太人是怎样经商的。
犹太人大约有2000万人，只占全球人数的0.25%，而他们的富商巨贾，却占全球的1/3。“天下犹商”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商业劲旅，任何一个国家的商人都很难与其匹敌。
那么，他们怎么能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在商业这个战场上，猛勇前进、屡战屡胜、独占鳌头，从而被誉为“世界第一商人”呢？
带着这个问题，笔者到欧洲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考察，而且结识了一位十分谦和、实在，并在中国生活过几十年的犹太老商人阿克森。更为凑巧的是：阿克森在我们湖南生活的时间最长，因而对湖南的一切，特别是商业了如指掌。这位年近八十的犹太老商人为什么对我们湖南情有独钟呢？他给我讲了下面一个十分感人的故事：
1938年11月9日，在德国及奥地利爆发空前惨烈的反犹太人大暴动，7500间犹太人开办的商店被洗劫一空，3万名犹太人被押送集中营，18.5万名生活在奥地利的犹太人，在令人窒息的纳粹恐怖统治之下，时刻有生命危险。领取他国的签证，成了犹太人逃亡的主要途径。但是，迫于德国纳粹的压力，英美等31个国家拒绝签证。当时，中国国民党政府驻奥地利总领事馆总领事、湖南益阳人何凤山先生冒着随时有被德国纳粹杀害的危险，毅然决定：只要有犹太人提出申请，他就向他们发放前往中国的签证。阿克森便是被何凤山发出签证前往中国的犹太人之一。阿克森当时只有14岁，他拿着何凤山的签证，随父亲来到中国经商。他说：“一个中国湖南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中国湖南是我的第二故乡。”
我告知他，我这次到欧洲是考察商业，特别是考察和学习犹太商人在世界各地经商的情况和经验的，并请他对“天下犹商”和“天下湘商”做一个比较。他听了以后十分高兴，以一个犹太人特有的真诚和坦率，谈了他对“犹商”和“湘商”的看法。他能讲一口标准的中国普通话，因而我们之间的谈话便省去了繁琐的翻译。
严：请问阿克森先生，您认为犹太人经商的基本特点是什么？
阿：我认为我们犹太人经商最基本的特点是：“讲究诚信，重视商誉。”诚信守约的经商之道才是我们犹太人获利的最高原则，无论是书面协议还是口头承诺，我们都不折不扣地履行。可以这样说，犹太商人是最具商业道德的买卖人，我们犹太之所以能够摘取“世界第一商人”的桂冠，这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上个月，我还在我儿子的陪同下到过我的第二故乡湖南。湖南的迅猛进步与发展，使我惊讶不已，但也发现其有不足的一面。比如素有“湖南温州”之称的邵东，前些年由于一些商人缺乏诚信，市场上出现了假冒伪劣产品。听说，现在邵东在吃尽“不诚信”的苦果之后，在诚信上有了很大的改进。我在欧洲就见到过很多邵东产品，大家都认为中国湖南邵东的产品“物美价廉”。这就说明，不管是犹太商人或者中国商人，诚信都是商业之本。从湖湘文化的角度来看，诚信，也是湖湘文化最重要的基石。{分页}
严：做为“世界第一商人”的犹太商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其他国家的商人学习？
阿：我们犹太商人谈不上有什么值得其他国家商人学习的地方，但是，我们有以下几个特点，倒是可以供你们参考，这就是：
第一，崇尚知识，热衷学习。犹太有句著名的格言：“深井里的水是提不完的，浅井里的水一提就干。金银财宝总有一天要用光，而知识却永与人同在。”
我们犹太人有一个始终不变的传统：孩子满周岁的时候，在一本书上滴上几滴蜂蜜，让他去舔。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从小就知道：书本是甜的，长大以后，要拼命学习，拼命读书。
第二，珍惜时间。对我们犹太商人来说，时间远比金钱要贵重得多。占用犹太商的时间就等于偷盗他的金钱，因此，他们拒绝一切不速之客。在当代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争取时间也意味着能获取好的价位，抢先占领市场。在新产品问世后，谁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将产品上市，谁就能赢得最好的利润。
第三，创新。“今天要比昨天做得更好”，这是我们犹太商人又一重要的座右铭。这就是说，我们要求自己每天都有创新。无论在商品质量上，管理方式上，还是谈判模式上，时时都要有创新。没有创新，一个再辉煌的商店和企业，最后都将被淘汰。这也是我们犹太人在世界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中占有三分之一的重要原因。
第四，团队精神。我们犹太商人，在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是紧紧抱成一团，决不相互拆台。用你们中国话说，就是决不搞“窝里斗”。因为，商队跟军队完全一样，如果不是枪口一致对外，而是枪口对内去搞内讧，搞自相残杀，这样的军队是注定会失败的。
第五，巧用商机，紧抓财富。拿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来说，被称作奥运会商业运作之父的尤伯罗斯就是一位犹太商人。他别出心裁，大大提高赞助费用，获得赞助费3.85亿美元。接着，尤伯罗斯从电台转播、广告、甚至火炬接力上，又弄到了2.8亿美元。就这样，尤伯罗斯空手起家，巧妙勇敢地利用他人不敢问津的难得的商机，在帮助成功举办奥运会的同时，也将大把的美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严：你在我们中国这么长时间，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能否将我们湖南商人和犹太商人在追求知识这一问题上做一个比较？
阿：对于博大精深的湖湘文化，我确实进行过比较长期刻苦的钻研，对于用湖湘文化培育和熏陶出来的湖南商人也进行过比较深入的剖析。经过比较，我发现，湖南商人和犹太商人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在追求知识上，都比较刻苦，也善于在丰富深厚知识的基础上，将知识化为经商的智慧。但是，恕我直言，在近几年来，湖南商人在追求知识上有些浮躁，即使有了知识，有些湖南商人也不能很好地、冷静地将知识化为商业的智慧。
严：您在中国特别是在我们湖南待了这么久，您一定听说过人们对我们湖南人的评价：湖南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霸蛮”，您对此有何评价？
阿：我不但听说过这个对湖南人的评价，而且，由于我在湖南待的时间长，对湖南人“霸蛮”这个评价深有体会。
“霸蛮”这两个字，从积极方面说，就是对事业的执着。其实，我们犹太人也很“霸蛮”。犹太人有句著名的格言是“探求，奋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句格言就是对“霸蛮”一词的诠释。这是湖南人和犹太人在“霸蛮”这一点上的共性。
然而，“霸蛮”是一柄双刃刀，它有刚的一面，也有柔的一面。用得好，它可以无坚不摧，攻无不克；用得不好，它则可以使一些本来可以办好的事办得一败涂地，不可收拾。比如商场上最常见的商业谈判，我们犹太商人在事前做好充分的调查、研究，反复进行论证、比较，然后定出自己的底线。在正式谈判时，我们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底线，决不后退，这就是“霸蛮”。但是，在谈判桌上一旦出现了新的情况，我们则会很快调整自己的思路，充分考虑对方的意见，然后再提出新的建议，这就是“霸蛮”中的“柔”的一面。我们把它叫着“刚柔相济”，该刚则刚，该柔则柔。因而，我们犹太人虽然也“霸蛮”，但一般地讲来，由于我们运用了“霸蛮”中“刚柔相济”的原则，谈判中则很少出现不成功的现象。即使谈判不成功，我也是带着由衷的微笑和对方握手告。
而湖南人在这一点上却与我们有些不同。我参加过几次湖南人的商业谈判，他们在谈判中，“刚”气有余，“柔”气则显得不足。遇有不同意见，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有时甚至拍桌打椅，拂袖而去。其实，就湖湘文化来说，它也是提倡“刚柔相济”的。湖湘文化的“经世致用”其核心就是根据实际情况，解决实际问题。这也就包含着“霸”中需要“刚柔并济”。
据说，毛泽东曾经跟斯诺说过：我身上有“两气”，一是“虎气”，一是“猴气”，我是“虎气”有余“猴气”不足。
我认为，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商人，应当是“猴气”为主，“虎气”为辅。这样，湖南商人在商场上运用“刚柔并济”的“霸蛮”，就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严：很多人说“湖南人会打仗，不会经商”，您对此有何看法?
阿：我一到中国，就听到了这种说法。其实，打仗与经商，有着很多共同的地方。“商场即战场”，这是世界各国商人的共识。既然商场即战场，那么，战场上的很多原则，都可以运用到商场上来。比如“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等。在这里，我告诉你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即在我们犹太商人手中，一般都有三本中国书：《孙子兵法》、《道德经》和《论语》。有的犹太商人能一字不漏地背出《孙子兵法》的全文，且能十分灵活地运用到商业这个战场上去。一个世界犹太商业首富说：“没有中国的《孙子兵法》，便没有我的今天。”由此可见，商场和战场是相通的，商业和打仗是息息相关的。
我还知道尹仲容，这位“台湾经济之父”、世界三大经济学家之一，他就是湖南邵东人。这位并非国民党员的“国民党政府”的“经济部长”、闻名世界的经济学家，上世纪50年代在台湾经济濒临崩溃之时，他力挽狂澜，大力发展和支持民营经济。台湾首富王永庆工厂倒闭时，他向政府申请贷款想重振工厂，国民党官员谁都不敢表态，反对之声响彻朝野。尹仲容却力排众议，以湖南人特有的大胆和勇气，给王永庆大量贷款，以致后来王永庆成为世界首屈一指的塑胶大王。在尹仲容的大力扶植下，台湾民营经济很快复苏，台湾很快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你能说湖南不出经济人才吗?
用博大精深的湖湘文化哺育出来的湖南人，既出政治人才，也出军事人才，更出经济人才。“天下湘商”随着时代的发展，随着湖湘文化“心系天下、敢为人先”的精神在湖南商人血液中的融入和喷发，它一定会成为世界上一支名列前茅的商业劲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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